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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隱娘是個武功高強卻殺不了人的刺客。
文：鄺文峯
《刺客聶隱娘》上映一個月，評價譭譽參半。有人說晦澀難明，有人說充滿詩意。文言對白的確不是人人聽得懂，但故事結構其實不算複雜。只是導演刻意運用長鏡頭，刪減情節之間的過渡連接，才會令一些不習慣用腦的觀眾退避三舍。須知道今時今日的電視劇畫公仔畫出腸之餘，還幾近畫出屎。主角落毒的時候不止面目猙獰，還要補一句：「我而家就要毒死你！」試問習慣這種敘事模式的觀眾，又如何能夠理解長鏡頭背後的點點詩意？
畫面善於敘事，但不局限於敘事。還記得自小看迪士尼卡通，每每到了關鍵情節，主角就會唱出主題曲。這些歌唱片段並非用於敘述情節，而是用作情感渲染。《刺客聶隱娘》其實如出一轍，並非要用鏡頭說故事，恰恰相反，是要把故事用鏡頭藏起來，教人自行領略背後的象徵和隱喻。
雖然這是個刺客的故事，但刺客最終只殺過一人。就在電影開首部分，以黑白畫面配合強勁的風聲交代。往後兩次不忍心出手殺人，都以彩色畫面配以鳥聲蟬鳴，這種轉變正好也是窈七的心境轉變。電影一開始就把刺客的冷酷無情藏起來，讓我們看一個充滿色彩和情感的故事。
窈七再遇田季安一幕，鏡頭置於紗簾背後。紗簾被風吹得輕輕晃動，令背後的畫面若隱若現。當田季安談到與窈七的往事，畫面截然清晰可見，彷彿有人掀起紗簾。說完之後，畫面又被紗簾擋住而變得朦朧。原來窈七正在簾後監視其一舉一動，這段鏡頭轉換，大可視為窈七的第一身視角，看清楚舊情人如何談起自己。朦朧與清晰，也許就是窈七對田季安的複雜情感。
電影多次運用長鏡頭捕捉自然景象，當中蘊含不少象徵意味。窈七救走田興之後，一個長鏡頭拍攝樹林之中一聲鳴叫，雀鳥四散的畫面。這聲鳴叫劃破平靜的長空，暗示了往後窈七重返田府，了結與田季安的恩恩怨怨。
電影早就說過這是關於一個刺客武功高強但不能殺人的故事，窈七的復仇，當然也不見血。取而代之的，是要撕破田季安活得安好的假象。她救了瑚姬之後，先將田季安打敗，不殺他之餘，還冷冷拋下一句「瑚姬有身孕」，引導他識穿元配夫人的陰謀。這並非一種單純的以德報怨，而是要以當下的恩情與憐憫，說明當初被拋棄是何其錯誤。由此至終，窈七對田季安都沒有流露過半點殺意。正如道姑所言，再好的劍術，還是斬不斷情絲。
窈七最後回到村落，才隱約露出笑容。這一笑，是否意味與田季安恩怨已了？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一笑與侯孝賢說故事的方式一樣，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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