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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水晶
彼得．布魯克(Peter Brook）是成名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英國戲劇導演和理論家，他的戲劇理論名著《空的空間》譯本於上世紀80年代傳入中國，他的名言「一個人在某人的注視下，經過一個『空的空間』，就足以構成一個『劇場行為』 」，成為中國實驗戲劇浪潮初起階段，許多中國戲劇青年創新和打破僵化舞台模式的尚方寶劍。
可能是因為這句話夠酷，也可能是因為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的中國戲劇已經不再關心理論，中國的戲劇理論偶像，似乎永遠定格在了那個時段。以至於彼得．布魯克之後歐美眾多新的舞台理論與實踐層出不窮，大家卻只記住了名頭最早的彼得．布魯克。當他的《情人的衣服》2012年最初來到中國內地演出時，引起了巨大的輿論狂潮，資深戲劇愛好者們紛紛入場膜拜，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證明自己的鐵桿粉絲身份。這群人當中，當然也包括我自己，在北京、上海看了兩場的我，還挺留戀那部戲的輕盈與簡淡。
再到2015年初北方布夫劇院的《貴人迷》受邀來華演出時，國家大劇院把最醒目的賣點放在了「藝術總監：彼得．布魯克」這個title上，但事實上彼得．布魯克只是北方布夫劇院的藝術總監，並非這部戲的藝術總監，跟這部戲也沒什麼關聯。同樣的戲在香港藝術節上演期間，宣傳及海報、節目冊上，就隻字未提彼得．布魯克，一方面是尊重事實，另一方面可能也因為香港觀眾並沒有那麼認「彼得．布魯克」這個名字。《貴人迷》我也看了，老舊乏味的一齣戲，證明了任何名團都不足以迷信。
2015年末，彼得．布魯克和他的老搭檔瑪麗．海倫娜．伊斯尼共同執導的《驚奇的山谷》再度來華，這次陣仗更是豪華，一舉成為上海國際藝術節、烏鎮戲劇節、林兆華戲劇邀請展、天津曹禺國際戲劇節和天津歌劇舞劇節的共同劇目，把中國戲劇界又掀了個底朝天。但就我個人觀感而言，相當平平，如果把這部戲放在當下的歐洲戲劇舞台去比較，充其量也就中流水準。劇本還不錯，表導演都很一般，20分鐘的現場魔術已近乎便宜。
從那一刻起，我開始懷着巨大的好奇：如果沒有彼得．布魯克的名字掛着、沒有媒體的高聲介入，這個戲只是普普通通地放在舞台上讓中國觀眾看，還會有多少人點着頭說：「果然是大師」？
月初，在倫敦Young Vic，我又看了90歲高齡的彼得．布魯克和瑪麗共同執導的新作《戰場》（Battlefield），由30年前的巨作《摩訶婆羅多》中的片段截取重排而成。與當年的盛大相比，現在這齣戲小而簡單到類似排練，有一種不太標準的莎劇朗誦腔，一種似是而非的哲學寓言，帶點亞非風情和大色塊的舞台運用，再加上一點慣用的演出期間與觀眾的互動，非常之平淡與無味。或者說其試圖想要賦予其意義，但未果。
演出結束後，聽一些英國觀眾散場時的交頭接耳，不少人表示非常失望，看來不單中國觀眾對他有慕名之感，英國觀眾也顯然有點期望過高。我經歷了與彼得．布魯克有關的四部作品，對他越來越無感。畢竟是90歲的老人了，當年的盛名之下，現在已有廉頗老矣的感覺。
而且由彼得．布魯克的現象，我覺得未來戲劇界或許應該發展出一種「盲評」機制，類似於將不同種類的葡萄酒以完全無標籤的形態提供給品酒員，由他們進行品評和判斷。
摘掉「大師」的標籤，或許才能真正地開始觀賞。而這對那些初出茅廬卻富有天分的藝術家來說，未嘗不是另一種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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