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書園工作人員胡淑珍（左）贈予本報記者的女書作品。 本報記者姚進 攝在處於湘桂粵三省交界地的湖南江永縣，當地部分村莊流傳着一種神奇的文字。這種文字只在當地極少數女子間使用，成為她們交流信息、傳遞情感的私密符碼。後來，人們把這種形似長腳蚊的字符，命名為「女書」。據了解，這是世界上現存唯一的女性文字。 ■香港文匯報記者 姚進
距江永縣城10多公里，有一座小島，一條冷清清的小河--瀟水四面環繞，靜靜流淌。小島上點綴着40多戶農家，青瓦白簷的房屋，保留着徽派建築的風格，這裡就是「女書」的主要流傳地之一--江永縣上江墟鎮浦尾村，現在島上建成「女書園」，該島又被稱為「女書島」。近幾年，由於神奇的女書吸引越來越多遊客慕名前來，成為當地最有人氣的文化景觀之一。
記音文字 字形秀麗飄逸
關於女書的確切文獻記載很晚才出現，僅僅是1931年和濟印刷公司刊印的《湖南各縣調查筆記》上冊「花山條」一則，稱在山上有紀念唐代譚姓姊妹的廟宇，每年5月，各鄉婦女焚香膜拜。「其歌扇所書蠅頭細字，似蒙古文。全縣男子能識此種字者，余未之見。」
女書園工作人員胡淑珍告訴記者，女書是一種記音文字，即每個字對應一組同音、近音詞，常用字500字左右。女書字形如長菱，筆畫纖細均勻，似蚊似蟻，民間俗稱為長腳蚊字或螞蟻字。古時，女書一般用棍子筆沾墨汁寫在毛邊紙、摺扇或繡在手帕、織在花帶上。女書筆畫多以撇捺為主，很像「多」字。女書研究專家認為，絕大部分女書符號是漢字楷書的變體，其書寫順序由上至下，從右至左，與古時的漢字書寫也完全相同。
據載，江永一帶盛行出嫁姑娘不落夫家的習俗，即婚後只要女方還沒生子女，便不能與丈夫真正開始家庭生活，而是住在娘家與同性夥伴一起紡紗織布。這種習俗促成了當地結拜姊妹習俗盛行，即「結老同」。「結老同」是指同村或鄰村的同年同月出生或者是關係非常親密的女性，自己或從小在父母主持下結為乾姐妹。2011年，由鄧文迪監製的荷里活大片《雪花秘扇》即以江永這一風俗為背景展開故事。
由於這一獨特風俗，使得當地性情相投、年齡相近的女性間形成一個聯繫緊密的交往圈子，這個圈子在婚後仍舊可以延續，終其一生。而這些親密的姐妹們，都用「女書」傳情達意，交流心事。
胡淑珍介紹，女書主要在當地四個鎮十八個鄉村傳播，大約在方圓100華里範圍內，這大約和當地女子的交往範圍重合。記者了解到，女書並不應用在日常生活中，根據收集到的歷史資料，女書主要用來寫詩作歌，作品以韻文為主，五言、七言的都有，主要形式有三朝書、結交書、慰問信、祝賀信、傳記、祭文等，都繡在扇面上，或寫在書冊裡。
比較獨特的風俗「三朝書」，是指當地女子在新婚的第三天，新娘的女性親友姊妹要將寫着女書詩歌的三朝書放入娘家禮盒專贈到新娘的婆家，它象徵新娘的教養。其內容大部分無關宏大敘事，主要是村落女子交往談及的話題，婚嫁、姊妹情、個體遭遇等等，多以讚頌對方、自訴苦情為主。比如較早的一篇女書寫道：「你亦出鄉命中好，父母雙全哥一個，房中嬸娘知情理，寬待你身本到頭」。
又如傳統女書歌曲《金坨女》裡寫道：「廳屋中間有條藤，藤子開花十二層，爹娘養得金坨女，雙吹雙打送出門，哥哥送到廳門角，嫂嫂送到十字街，十字街頭囑嫂曰，囑嫂回家服侍爺。 」
人死書焚 源起千古之謎
「並不是當地女子都會女書。」胡淑珍介紹說，會寫女書的女性，在當地被稱為「君子女」，在姐妹交往的圈子裡，是很受人尊敬的。有專家認為，女書發音以當地瑤漢雜混地區的土話為基礎，稍遠地區的人都聽不懂，這可能是限制女書在更大範圍內傳播的主因之一。但為何歷史上關於女書的記載仍然很少，而且流傳下來的女書文獻或者數據也不多呢？胡淑珍介紹，目前在女書博物館內，收集到的女書日記，最早的僅距今300年左右。這種情形源於女書的一個傳統--「人死書焚」，為了讓死去的姐妹不寂寞，能繼續享受陽間結友為伴、互通女書的情誼，死者的家屬和結拜姐妹會把她保存的女書全部放進棺材陪葬，或者在靈前全部焚燬。1991年，精通女書的義年華老人去世後，她陪葬的女書足足有半尺厚。
胡淑珍介紹，關於女書的出現時間，學術界有三種說法，一是認為女書起源於先秦時期，一是認為起源於明代，還有一種觀點認為起源於中古時期。但目前都缺乏實證，莫衷一是。因此，關於女書的來歷，至今依舊是千古之謎。江永地處湘桂粵邊界，非常偏僻，人口以瑤族為主。漢瑤混雜，男尊女卑，女子沒有讀書識字的機會，女子們出嫁前，經常聚在一起做女紅，估計其中有聰慧的女性，借鑒漢字的寫法，以當地土話的發音，發明了「女書」這種文字，在女性間傳播並流傳下來。這是一種極有可能的情況，但遺憾的是，因為找不到具體的資料記載，僅是一種猜測而已。
珍貴遺產 被讚「漢語奇蹟」
1982年，武漢大學教授宮哲兵在江永縣發現了神奇的女書文字。宮哲兵隨即在1983年第3期《中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上發表了全世界第一篇介紹女書的學術論文《關於一種特殊文字的調查報告》，並在1983年第16屆國際漢藏語言學會議（美國）上發表了論文《湖南江永平地瑤文字辨析》，將女書介紹到國內外。江永發現「女書」的消息向全世界公佈後，引起轟動。女書具有文字學、語言學、社會學、民族學、人類學、歷史學等多方面的學術價值，因而被國內外學者歎為「一個驚人的發現」、「中國漢語文字歷史上的奇蹟」。
2002年4月，女書被列入「中國檔案文獻遺產名錄」。2005年10月，女書以「全世界最具性別特徵文字」收入《吉尼斯世界紀錄大全》。2006年6月，女書習俗列入中國非物質性文化遺產名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