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輝
在江西廬山，含鄱口、五老峰等，都是觀看日出的理想地點。而小天池，不單是廬山觀日出、賞晚霞、看雲海等奇觀的最佳景點之一，而且與牯嶺街的距離最近，路也最好走。
小天池，位於牯嶺街東北約2華里處，海拔一千二百一十三米，是廬山的第八高峰。那年七月下旬，我偕妻子從福建回廬山探親度假。二十四日晚上，我們前往妻姐家串門。閒聊時，妻姐說：「剛才看了廬山氣象預告，明天清晨五時三十二分，在小天池上可以看到日出。」
廬山，孤峰突起，臨江（長江）瀕湖（鄱陽湖），「湖繞江環雲霧封，山魂水魄有無中」。獨特的地理因素，使之氣候變化無常。因而，在廬山看日出，是一件頗為不易、得碰運氣的事。機會難得。於是，我不假思索，當即表態：去！
小天池山勢巍峨，青翠秀麗。次日清晨五時，在妻姐的陪同下，我們乘坐朋友小殷的便車，從柏樹路農業銀行宿舍區出發，來到臨近「廬山園門」附近，下得車後，徑直往北登山，順着石道，拾級而上二百餘台階，攀登約十分鐘，經過趙朴初先生題名的「諾那塔院」石門，進入一個花園式的藏傳佛教喇嘛寺。正中的寺廟建築為祖師殿，殿前院子中央，但見一石柱和鐵欄杆圍着的圓形水池，即小天池。據景點介紹，池水清澈，久旱不涸，久雨不溢，堪稱奇觀。且一年四季清泉不溢不涸，故而得名。因廬山西北有個「大天池」，它就委屈降格為「小」了。小天池旁刻有一聯：「用之不竭，取不傷廉。」寥寥數語，可以為證。相傳，當年朱元璋和陳友諒大戰鄱陽湖、屯兵廬山時，曾飲馬於此。
靠近小天池一側，有兩排直徑三四十厘米的轉經筒。以前，我只在電影或電視裡看過轉經筒，從不曾自己動手轉過轉經筒。那天，便饒有興趣地「有樣學樣」，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動手轉了起來。之後，我們繼續上行，來到小天池之巔的「諾那塔」下，忽聞知了輕聲鳴叫，宛如一支隱形樂隊在歡迎我們，心情愈發愉悅起來。
諾那塔，係西藏佛教首領諾那．呼圖克圖的墓塔，塔高二十一米，通體白色，俗稱喇嘛塔。天氣晴好時，從牯嶺街心公園，便可看到它的靚影。諾那是西藏昌都地區著名活佛，曾為國民政府高級官員，且是首位正式將藏密弘傳於漢地的活佛。他畢生反對西藏獨立，維護祖國統一，寧死不屈，為人敬仰。民國二十五年（一九三六年）陽曆五月十二日，在甘孜圓寂，享年七十二歲。被國民政府頒封為「普佑法師」。荼毗後，其心臟中化出金剛杵，由其秘書長韓大載居士撿拾遺骨，至江西廬山小天池建塔供養。據說，塔址為活佛生前選定。次年，修建諾那塔院。抗日戰爭和解放後，諾那塔曾遭到損壞，一九九一年，佛教界捐資修復了諾那塔及祖師殿，並新建了諾那藏精舍等。整座塔高三十五米，鋼筋水泥結構。塔基方形，全承托覆缽式塔身，上部呈圓錐形「十三天」箍柱狀，塔頂銅質，正面壺形尖門，刻有藏文咒語和供奉小佛，為一仿印度如來五輪式建築。我發現，登臨小天池的遊客，大都會擇機在諾那塔前駐足拍照。
當我們急匆匆來到小天池山頂「觀景亭」時，發現已有一批遊人捷足先登了。真乃「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觀景亭」是一個傘頂圓亭。步入亭內，長江似一條白色緞帶，飄忽在天際；站在亭中，向下俯瞰，宛如坐着直升飛機，盤桓在廬山的上空，青山碧水，紅瓦蒼崖，盡收眼底，令人浮想聯翩，思緒萬千。我放眼東眺，但見朝霞片片，把周邊的浮雲染成了橘紅色。這時，李白《廬山謠寄盧侍禦虛舟》中「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黃雲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的詩句，情不自禁地湧上心頭。
「觀景亭」高聳人雲，置身其中，縱目四顧，東望鄱陽湖浩瀚無垠，南望牯嶺街雲蒸霞蔚，西望田園錦繡美如畫，北望長江宛如飄玉帶。據說，在亭內觀晚霞和雲景，更是別有一番情趣。偶爾雲霧彌漫，遊客背陽而立，可見雲霧構成的屏幕上，出現圍繞人影的彩色光環，亦即「寶光」，俗稱「佛光」。有時，雲海翻騰，還可見東南山峰宛如流瀑的「瀑布雲」呢。
趁着太陽尚未露臉，我獨自移步到「觀景亭」外仰天掃視，發現閃爍了一夜，早已疲憊的星星，全都隱身歇息去了，惟有半個月亮還依依不捨、不知疲倦地掛在偏西的天空上，彷彿惦記着她的太陽哥哥，不見不散一般。
這時，東方原本薄薄的烏雲愈聚愈厚，大家心頭不免生出幾分擔心起來。可一個個還是面對東方，居高臨下、低頭俯瞰。有幾位愛好攝影的遊客，早早地拿出了數碼相機，忙着取景，只等旭日東昇了。
「太陽出來囉！」五時三十五分，我第一個發現在朝霞的下方，太陽悄悄露臉了，便喜滋滋地喊出聲來。雖然，雲遮霧蓋，沒能出現「山水相依成一格，旭日倒映兩重天」的奇觀，卻也別有一番景色--穿雲破霧噴薄出，一瞬染紅半邊天。
為了不辜負遊人的期盼，善解人意的太陽，在灰黑色「幕布」後，頑強爬升着。該死的烏雲也隨之浮升，儼如重兵壓境，形成圍追堵截的態勢，好像要把太陽鎮住鎖定一般。目睹此情此景，我在心中默默地為太陽鼓勁、加油。總算幸運，須臾功夫，太陽終於露出了整張笑臉，既像是在答謝我們，又像是在嘲笑烏雲。我因是第一次在小天池上觀日出，所以看得分外認真。結果發現，初升的太陽，不像一個火球，倒像一爐鋼水，紅而不艷，光彩奪目，卻不刺眼。只是這段時間太短了。很快，太陽就發出耀眼的光芒，給變幻的雲海鍍上一層熠熠閃亮的金光，整個世界立馬變得光怪陸離、五彩繽紛起來。
有幸在小天池上觀賞到難得一見的日出，總算沒有白起了一個大早。當我三步一回頭離開「觀景亭」的瞬間，聯想起那年六月在北戴河看日出的情景，猛然有所感悟，許多前往名山大川旅遊的人們，所以心甘情願披星戴月，不辭辛勞翻山越嶺，甚至冒着酷暑嚴寒，也要到某個景點觀看日出，除了因其蔚為壯觀，堪稱最美享受之外，大概還另有一層用意--領略太陽百折不撓、頑強爬升的毅力，體悟朝陽穿雲破霧、噴薄而出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