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雞接福。 新華社若 荷
每年的臘月十八一過，似乎就聽見了大年的腳步聲。而在這個舊年將去新年又來的日子裡，鄉下的各家各戶早已開始了衛生大掃除。男人們扛着掃把、鐵掀到街道上清掃塵物、削高填凹，女人們也少不了在家裡忙忙活活。
直到附近的農貿市場上人頭攢動，男人才跑回家抹一把臉，往肚子裡塞上一塊葱花餅，然後麻利地騎着電動車趕集割肉買魚。在家裡的女人們，迎新活動則局限在細膩而又靈巧的剪刀上，比如取幾張大紅紙，剪出一排排金雞報春的紅窗花、紅福字，是沂蒙山區鄉下女人們年下的首要任務。沒有掌握這些傳統技藝的年輕媳婦們，會左手拿着大紅紙，右手提着元宵麵，嘴兒甜甜的讓鄰居大嫂、二嫂幫助，幾番的指尖翻飛，再笨拙的手兒也會剪個四方連續的圖案。
我們老家的鄰居芳姐是剪窗花最棒、最快的一個，去年地方電視台的一檔鄉村節目還專門為她做了專題。她樂於助人，有求必應，而且每剪窗花時先要聽取來者的要求，之後也不需要構思，拿起紅紙就剪，待年輕漂亮的小媳婦們理開剪樣，卻見各種雞、魚、花卉、福娃等等栩栩如生。正是有了芳姐這樣的熱心人，鄉下的年才變得那樣溫暖。芳姐助人，天助芳姐，去年她的一雙兒女一起考進名牌大學，她家承包的果園也迎來了歷史最好的收成，並成為沂蒙山區衝出省門熱銷市場的蘋果產品之一。從芳姐家中滿意而歸，一些迎春急切的家庭，早已將紅窗花、紅福字在大門、二門以及玻璃窗上張貼，打眼看，撲面而來的是火紅的年景。
作為書香之家，高中時的老師張先生在年關中可以說始終處在一種累並快樂着的狀態，原因在於鄰居們都喜歡找他幫着寫春聯，過去他寫的是「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現在他寫的是「新春富貴年年好/佳歲太平步步高」。為了迎雞年他寫的又是「麗日當空春不老/金雞報曉我爭先」。常想起他當年寫春聯的情景。每年的春節之前，先生將對聯寫好之後，總是細心地晾乾墨漬，然後根據各家的需求進行細分，保證左鄰右舍和與他親近的同事們在除夕之前貼上清掃一新的房門和大門。
張先生的字好，寫春聯也實在，春聯的意義深入淺出，每年都有嶄新的寓意，很受人們喜愛。小小的春聯，體現的不僅是我們民族古老而又代代傳承的傳統文化，也是我國勞動人民愛美、愛生活、期盼來年五穀豐登、事隨人願的精神寄託，這也正是先生從不賣弄古文造詣，也不隨意書寫唐詩宋詞佳句的重要原因。他總是細心地將別人的心願有機地融進文字之中，用一副副春聯給人們送去吉祥、祝福、快樂。
趕集的路人走在街上總要舉頭觀看各家紅窗花、紅福字，我也常常情不自禁地細瞅那些窗花上的風景--昂頭而鳴的雄雞，跟在雞媽媽身後的稚雛，想像着這些新年的翅膀背後一張張美麗而樸實的面孔。每每駐足欣賞先生的春聯，便覺心頭有種春風滌蕩的感覺，正是有了這些與草根百姓始終心手融合的人，才讓我們的年味更溫馨了。
走過一段段乾淨衛生的路邊，看見遠處的線杆或者樹木上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起，一些冬青、碎葉松還有櫻花樹上也開始拉起了色彩斑斕的微型程控霓虹燈，但等鄉村的夜晚來臨閃爍於夜幕。村民們的大門上，早已貼好了雲騰龍躍的喜字過門錢，還有的人家在門道裡掛上了火紅的中國結，輕風吹來，門錢兒左躲右閃，中國結的流蘇也於風中優雅地搖擺，給人一種嶄新的感受，更給人帶來一種幸福而溫馨的年味兒。
這個時刻，孩子們小鳥一樣的喧鬧已經從校園搬到了大自然之中，樹坑處尚沒有融化乾淨的落雪、家園中的幾片薄冰，都是孩子們目光中最美麗的構成。現在的孩子嬌貴，在大人們的嚴格控制之下，孩子們燃放爆竹或者摔響炮的已經很少了，用小小的玻璃瓶裝滿雪花，用一枚枚薄冰過濾陽光的遊戲，成為孩子們最喜歡的娛樂方式。再不然就將剛剛換下的大紅、正方的厚紙紅福字找來，選擇兩個角做成簡易的風箏，牽着這些和他們的身高大體一致的作品在小樹林中來回地跑動。玩雪、持冰、放風箏，冰花的融水和汗水很快讓孩子們臉色紅潤，顯示出山花爛漫的童心，惹得即將過年的大人們禁不住掏出手機，啪啪啪地趕緊把平時難見的小臉存放在相冊之中，讓孩子們銀鈴般的笑聲成為他們喝酒嘮嗑的佳餚。
當他們再到集市上去的時候，便會給孩子們帶來更多的禮物，比如製作精良的竹笛、口琴、轉兒牛、小足球等等，還比如女孩兒黑秀髮上的蝴蝶花、紅髮卡。
鄉下孩子們心中最為瑰麗的記憶之一，就是過新年，在他們的印象中，新年是爺爺奶奶除夕之夜娓娓的講述，是母親教女兒剪窗花和小動物的快樂，是一家人包着水餃對着屏幕等待央視春晚的時刻。孩子們等待大人發紅包的激情是必有的，這些與年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的環節、細節，這些傳統與時代元素不斷融入的節目，在他們眼裡就是記憶猶新的年味兒。儘管伴隨着城鎮化的大力推進，鄉村獨有的年味有所淡化，但是這些剪不斷、濃於水的年味兒，經過了悠悠漫長的時代，仍然在最平凡的一些人群中代代傳承，一些值得留戀的細節依然被保留了下來，這些小小的細節，體現的是百姓民生的和諧，以及國家的強大和社會的長治久安。
儘管春節的美食已達到了極致，水餃作為我國的傳統食品，在年關中仍佔較高的地位，人們通常需要通過水餃來表達某種情懷，表達一種事物與另一種事物的密切相關。所以在過年的食譜之中，可以沒有葱花大餅、石磨煎餅或者發麵饅頭，甚至可以沒有年糕和元宵，但是水餃卻萬萬不能少。很多人家要把花生、板栗以及大棗等等塞進水餃餡中，希望吃到的子女們早生貴子、幸福美滿。儘管水餃是春節裡最大的綵頭，但並不是百吃不厭。
年飯也並不是按老傳統的要求，只能在家裡進餐，飯店成了新年的好去處。兒女大都在外地結婚成家，老兩口在家做飯也沒有多少意思，許多人家改變傳統觀念去餐館裡訂餐。或者兩家一夥，三家一群，直接到飯店共進年夜飯，也成了新年的時尚。今天你請，明天我請，一樣的春節，一樣的樂意融融。無論是怎樣的一種過法，新年的心中永遠都有一個唯一的念頭，那就是願新年的陽光拂在我們的臉上，新年的期待寫在我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