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逾七旬的速泰熙依然活躍在設計第一線。 記者陳旻 攝在電子書不斷蠶食紙質圖書市場的當下，內地著名設計師速泰熙卻固執地認為「只有是捧着紙質書才是真正的讀書」。曾有9件作品獲得「中國最美的書」的書籍設計師速泰熙表示，在當代視覺文化的語境下，書籍設計已經成為書的第二文化主體。■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陳旻
出生於1943年的速泰熙，長期從事書籍裝幀設計，作品曾獲全國書籍裝幀藝術展覽金獎、首屆中國出版政府獎，被評為「新中國成立五十年產生影響的裝幀家」。
化學老師投身設計
速泰熙的經歷頗具傳奇色彩，沒有專門學過美術、曾經擔任過24年中學化學老師，不過，速泰熙卻認為恰恰因為自己非美術科班出身，由衷熱愛及藝術學習中的自由自在，反而造就了他能兼收並蓄，繼而隨心由性地進行藝術表達。
速泰熙成長於南京，他始終認為是南京厚重大氣的藝術氛圍滋養了自己。他回憶道，「在南京五中讀書時，上學的街道上有很多招牌全是名家寫的字，比如有南京大學著名教授胡小石的字，他的書法大氣磅礡。」「一進校門，就看見『五中公報』，板報欄從門口一直排到校園裡面，最普通的板報被做得非常精彩，有書法、版式、插圖、色彩，那種美令我感動。」速泰熙自然也成為學校黑板報製作的負責人，他笑道，「我的『平面設計生涯』其實是從黑板報開始的。」
速泰熙並不認為化學與藝術無關。他說，化學科學知識本身需要理性思維，化學教學訓練了我的「信息傳達」能力，這種理性思維的培養對於我以後從事藝術與設計起了很大的作用。
現為南京藝術學院設計學院碩士研究生導師的速泰熙，經常對學生們說，「平面設計是藝術類的理科」，平面設計要傳達思想，具有理性特徵，這種理性常常在細節中體現。藝術設計與化學原理一樣，藝術設計過程、構思過程、創作過程實際上是把相關的元素不停地分解、不停地化合，思想方法完全是一樣的，只不過是把化學元素換成藝術元素。
速泰熙表示，正是理科的訓練，培養了自己的問題意識，「現在很多做書籍設計的人，只是盡可能地把書設計得更好，而不關乎書籍的真正地位與價值。」
執着源於熱愛
1986年，速泰熙調入江蘇文藝出版社， 將書籍設計作為一種熱愛的事業來做。當年的出版社同事、內地作家葉兆言極為推崇速泰熙那種源於對藝術虔誠的執着熱情。葉兆言說，「速泰熙的過人之處，首先是他能和別人不一樣。許多搞藝術的人都明白這道理，都知道應該和別人不一樣，但事實上很少有人能做到。」
速泰熙為馮驥才設計了一系列的書籍，1991年設計了《100個人的10年》，1993年設計了《灰空間》，1995年設計了《馮驥才名篇文庫》。馮驥才稱道速泰熙的設計 「是將自己的感受、情感、思考投入其中，再一併昇華出來。」馮驥才認為，世界上最美的事物，一是自然之美，一是昇華之美，「裝幀藝術屬於後者」。
速泰熙則說，「僅僅學會一點技術進行複製難度相對不大，但是能夠做出有創造性的不同凡響的東西來，這才是了不起。」他笑着說，自己七十多歲了，還能在設計的第一線，藝術形態一直在改變，「創造力是生命力的一種表現」，而支撐自己「創造崇拜」的力量，是「真心熱愛」。他說，自己在創作中獲得太多的樂趣，「藝術價值對於我本身獲得的滿足超過金錢。有時候甚至貼錢也做，比如，設計南京南站的《愛牆》，這個太有意義了，我的點子讓我實現就行了，呵呵。」
在任出版社美術編輯室主任期間，速泰熙不斷以創新突破自己。速泰熙說，往往很輕易想到的就是最常見的，必須要通過反覆思索才能找到的一個好點子，設計含量才會高。
設計馮驥才的散文集《灰空間》時，速泰熙在字體與編排上下了很多功夫，那時候沒電腦，是照相植字，而照相植字裡沒有他感覺中想要的字體，他就自己設計。速泰熙把「灰空間」三個字設計成超粗黑體，與筆畫纖細瀟灑的作者簽名形成了變化的節奏。書名壓了凹凸，與馮驥才的簽名及細小的出版社社名組成了一個有意味的字體組合，一反常態地把書名、作者名、出版社社名擠在封面左下角，留出極大的灰色肌理構成的「灰空間」。速泰熙強調，要用最少的語言來表現更多的內涵，給讀者提供充分的想像空間，「不要一覽無餘」。
《灰空間》的封面特別選用水波紋肌理紙，使淡灰色底色顯得豐富細膩。速泰熙解釋道，書籍不僅僅是印刷，紙張材質、裝訂方式都是表現手段。速泰熙設計的書籍，包括《灰空間》在內的數部作品在第一屆至第六屆華東地區書籍裝幀藝術年會評獎中，獲整體設計獎一等獎兩次，封面設計一等獎五次，二等獎一次。
細節見真章
2004年、2005年、2006年，速泰熙的設計連續3年評上「中國最美的書」。速泰熙總說，一本書的設計在於創造性，設計含量要更高。「你不能重複別人，也不能重複自己」。
無論是率先把照片引入書籍設計、以字體設計提升情感表現，還是把材質設計作為重要一環、將雕塑藝術引入書籍設計，或是從生活中探索藝術語言，速泰熙極為認真地力圖在每一處細節設計中都蘊含高品位藝術品質。
2010年，速泰熙設計《重讀南京》。書的主題表達了以南京為代表的長江，在中原文化受到了幾乎致命的打擊時，保存了中華文明。速泰熙認為，歷史上每次在中華文化的生死關頭，南京都是保留中華文化薪火的城市，南京實質是中華文化的豐碑。而明城牆是南京的文化象徵。為了找到中意的城牆圖像做封面，速泰熙跑了很多地段的城牆進行拍攝，用電腦技術把「英雄之城、勝利之都」等詞彙字體「模壓」在城磚上，再把城牆做成像矗立在眼前的紀念碑，斑駁滄桑，卻固若金湯。
封面上的「重讀南京」四個字令速泰熙反覆斟酌，他說，「重讀南京」四個字裡面，最重要的是「重」，他別出心裁地用紅色裸脊鎖線，構成字的橫面，再利用專門設計的「帖脊」的色條，也設計成紅色，摺疊後形成豎畫，共同組成「重」字。速泰熙特別開心，說，「以前還沒有人把裝訂線組成字，進行信息傳遞。」
速泰熙還在該書的腰封設計上做了文章。一般的腰封是套在書籍上的，而速泰熙卻故意讓它取不下來，必須撕掉。腰封上寫道：「讓讀者親手撕去悲情城市、傷感之地的腰封」，他說，這樣，讓書籍與讀者之間產生了互動，「有一種儀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