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盈慧
提到「反傳統、反儒教、反文言」的五四運動,筆者最感興趣的,還是「五四文學」那個話題,有年在報館工作,同事中有個朝氣勃勃的青春派女作者,讀到其中一篇專欄文字,很不屑地說了一句︰「五四文筆 ! 」
怎麼好好一個新文化運動,一下子就老化得那麼不堪 ! 明白到她一貫行文風格飛砂走石,相對之下,就知道她說的「五四文筆」是什麼一回事了,從而也就開始認識到文字上的代溝。
但是好幾代的中學生,國文課誰不讀過五四期間作者如朱自清、巴金、魯迅、冰心、徐志摩等的文章。就算跟五四時期的新文藝隔了幾個年代,還是依然感受到那股文藝氣息。不過中學畢業之後,再遠一些日子,多看五四作家的文字,尤其是當時極力推行白話那些作家的白話文,才漸漸發覺他們都有個共通點,就是喜歡大量用到「的」字,這些作家,大都出過洋,留過學,受過高深西洋教育,十九世紀初葉首批受過西洋洗禮的留學生,可真都是天之驕子,言行自不然令不少學子為之傾倒了,正因為這樣,他們腦海裡經過外文初稿再演繹成中文的「白話」,一時便成了「反傳統」的時髦象徵。
而那個時期學者的論文,也開始在適當時候夾雜一段英文,當然為了闡清文意,的確有此必要,但似乎有時也無此必要,不過風氣往後就由盛至而近於濫。某次在一份學生刊物裡,看到有篇大文,作者在男孩子之後,還在兩個括號中附註上BOY字。
五四期間作者推動的白話,今日看來,也真只可視為另類白話,在推動「五四白話」之前,我們古典小說中如《拍案驚奇》、《水滸傳》、《西遊記》中的白話,不是更清晰流暢嗎?
五四期間最「文」風不動的還是豐子愷,他老人家談西洋畫談音樂,文中都無多餘「的」字,不算「五四文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