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殷高甲骨文研究院常務副院長李志偉親自給孩子們上課，大家聽得津津有味。一般人印象中，「大師班」總是高階教育，小童想拜大師學藝，豈非異想天開？但在上海，一眾藝術大師卻走進中小學與少年宮，甚至是輔讀學校，親自為孩子們與美術老師授課。在大師們看來，藝術既存定法、亦有高下，基礎美育若欠缺專業、自由散漫，無疑是誤人子弟。■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章蘿蘭
由中華藝術宮、覺塵文化、浦東周家渡黨建中心聯合主辦的「墨韻少年」系列公益課，主題定為「名家走進中小學，走進少年宮」。4月以來，抽象藝術家、詩人、藝術理論家許德民；吳湖帆之孫、書法家、收藏家吳元京；國畫家、上海大學美術學院教授黃嘉明；上海市殷高甲骨文研究院常務副院長李志偉；水墨藝術家朱一諾等，均輪番上陣，陸續走進浦東輔讀學校、寶山少年宮、尚博實驗小學、上南二村小學、東荷小學、普陀青少年中心、塘橋第一小學等，助力中小學基層美育，全程有近500位美術老師與學生參加了講座。藝術大師們不但親授美術基礎理論，更指點師生們現場創作。
藝術在批評中成長
在寶山少年宮，全區150名美術老師齊聚一堂，共同分享了主題為「我們是該傳承還是創新？」的美育講座。主講人吳元京從大篆小篆、講到魏碑、從唐楷再到行草，深入剖析了書法的陰陽之道和行書者的處世哲學。名作鑒賞環節，幻燈片展示吳湖帆成名之作《雲表奇峰》，作品中天與地、平跟斜、空對滿、深和淺的陰陽、中庸之道，無不蘊含其中。
美術老師呈上現場作品時，吳元京有一說一，好壞毫不含糊。「如果要講，就一定要講透，教育可不能打馬虎眼。」吳元京在接受香港文匯報專訪時說，要把中國文化推到高處，藝術就一定要論優劣，在批評中才能成長，「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就完了。」
教育離不開方法，無論是對孩童、抑或是對美術老師授課，吳元京均主張要因材施教。他坦言是從爺爺吳湖帆的教學方式中受到啟發，「爺爺自己主攻畫畫，但並不要求所有學生都效仿，發現徐邦達更愛鑒賞，還鼓勵後者要遵循內心真正的喜好；爺爺也並非因為自己是山水畫家，就讓學生們都畫山水，眾弟子花鳥、仕女、山水各有所長。」
「我平日給小朋友授課，會先給他某一種字體，讓他試着寫一兩個月，若進步不大，就換另外一種，至遇見容易掌握的字體，就可固定下來，靜心練習。」吳元京以書法教學為例說，每個人審美、擅長有異，甚至男生、女生都有不同，鼓勵孩子們用正確的學習方式，發揮所長，才可臻最佳境界。
基礎美育未達專業
「墨韻少年」系列公益課主辦方覺塵文化負責人趙夢表示，目前內地小學的美術老師，多攻綜合美育，如兒童畫、水彩或手工製作等，普遍缺少書法、國畫等藝術領域的深入學習，而後者對美術老師的專業素養要求很高，此番「大師班」針對各學校的實際狀況，為之配搭了不同的藝術家。東荷小學以繪畫為專長，就請國畫家走進校園。上海大學美術學院黃嘉明教授從李可染的「積點成線」技法談起，向小學生們深入淺出地剖析詩書畫印四者間的關係，並鼓勵孩子們用14筆，畫出一隻奔跑中的小雞，若更中意青蛙、麻雀，亦可取小雞而代之，通過一小時的繪畫與點評，激發孩子們的學習熱情。
在黃嘉明看來，現時內地義務教育中雖然涵蓋美術課，課外亦是書畫教育機構林立，但基礎美育卻並不專業。「在雙年展上，中國的小朋友反映，他們看不懂外國藝術家的作品，這難道不是內地美術普及教育的缺憾嗎？」黃嘉明說，孩子們在美術課上，沒有學到應該如何去欣賞一幅藝術作品、如何欣賞古典主義、印象派、超現實主義，「遑論外國藝術，孩子們甚至不懂如何欣賞中國書畫，不明白齊白石的畫，究竟好在哪裡。」
「基礎美育至關重要，美術專業大學一年級的基礎課程，倒應該由教授擔綱，至高年級的創作課，即便由助教執鞭卻無妨，」黃嘉明表示，對小學生的藝術啟蒙亦是同理，中國的基礎美育要專業一些，對老師的要求也要更高一些。
藝術創作的確需要打破陳規，但並不意味着可以擯棄基本規則，若執着於隨心所欲、毫無章法的「自由」，可能較循規蹈矩所能達到的境界，更為狹隘。黃嘉明直言，現時內地坊間對藝術的評判標準混亂，學校、機構的書畫老師，多數自成一派，各執一詞，但事實上，無論是中國書畫、還是西方素描，都有統一的學習方法與好壞標準，「有些畫家為了賣畫，刻意混淆好壞，但市場是市場，教育是教育，教育就應當與市場隔絕，告訴小朋友，什麼才是真正的藝術。」
「名家進校園，是好的信號。」黃嘉明說，這說明內地正在重視基礎美育的水平，「未來更應將藝術教育等同於科普教育，或可嘗試請名家編寫真正高質量的統一教材。」
藝術審美是每個人的天賦
在成山路輔讀學校，抽象藝術家許德民發現，孩子們雖有智力缺陷，但對美不乏天然接受力，抽象藝術恰恰就是傳播美的純粹藝術，不需要太多解讀，「我用了15分鐘，告訴孩子們什麼叫『具象』和『抽象』，再用了15分鐘，令之了然顏色、線條、點線面等最基本的要素，該如何搭配，然後鼓勵他們隨意、自由的創作。」
「每個孩子都能迅速找到各自中意的表現風格，畫得非常漂亮，」許德民提到：「實際上藝術審美是每個人的天賦，我們應該反思，究竟是什麼原因，現時『藝盲』如此之多，現在的美術教學可能無意間悄悄關閉了『天賦』這扇門，美育當是最符合人性的文化教育，但卻忽略了對孩子們想像力與創作力的發掘。」
許德民認為，美術課本上介紹古今中外的優秀作品，自然是孩子們接觸名家的方式之一，但若將當代名家請進校園，拉近孩子們與藝術的距離，打破孩子們對藝術的敬畏，令之感覺藝術觸手可及，或將事半功倍。在另一層面上，名家在某一領域中已具深度，亦將有助於迅速拓寬孩子們的視野，增進其對藝術的理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