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聯喜收藏的拴馬樁。陝畫家陳聯喜：賣畫投收藏重現古厝風華
20多年前古城西安最後一條老街西大街的拆遷工地上，每當工人們下班時，總會在塵埃逐漸散去的磚瓦堆上，看到一個彎腰「拾荒」卻穿戴齊整、文質彬彬的「怪人」。別人眼裡一文不值的破磚爛瓦，他卻視如拱璧。更讓人不能理解的是，這位「怪人」不僅日復一日地癡迷於磚瓦堆上的搜尋，而且還自掏腰包一車一車往家裡拉着這些因舊城改造、老街區舊房成片拆遷而廢棄的秦磚漢瓦，在無數反對聲中默默將它們重組構建，成就了一所價值數以億計、藏陳將近萬件、被很多文化名人肯定的民間博物館。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李陽波 西安報道 ■圖：香港文匯報陝西傳真
這個「怪人」就是陝西畫家陳聯喜，他之所以癡迷於收藏「破磚爛瓦」，是因為每置身其中，就能感受到自己穿越了千年時空在和先賢們對話。所以，他為了能讓子孫後代能盡可能地多保留一點歷史的記憶，才創建了這座民間博物館。陳聯喜對於古老民俗器物的執着，不僅來源於他對丹青藝術的醉心，還有銘刻心底的心痛記憶。他告訴香港文匯報記者，文革時，他親眼目睹精美的石碑、石像，被人用鐵錘一錘一錘砸壞；一車一車的古籍善本，被當做四舊付之一炬；書寫精美、記載鄉紳鄉賢善舉的歷代牌匾，被拿來圍堵成豬圈......
「這些古物是歷史的印記，上面有很多屬於那個時代才有的信息和文化，如果失去了，用再多的錢也買不回來了。」
堅決反對用藏品換錢
陳聯喜出生於歷史悠久的陝西西安周至縣，因自幼受傳統文化熏陶，對傳統文化情有獨鍾。成年參軍後偶得名師指點，之後沉溺繪畫一發不可收拾，就成了全國知名的畫家。正值他繪畫事業蒸蒸日上之時，他卻迷上了收藏。作為一個收入和待遇還算優厚的畫家，自從走上了收藏這條路，「兜裡淨」就是家常便飯，多年來，他只要有錢就四處搜尋藏品，幾乎將所有收入都花在了收藏上。
「說出來也不怕您笑話，平時因為囊中羞澀，連請客吃飯都有困難。」或許對於陳聯喜來說，請客吃飯尚可避免，但是孩子的學費錢是萬萬少不得的。那一年，陳聯喜的孩子去英國留學，但他卻拿不出幾十萬元（人民幣，下同）學費。情急之下，家人紛紛勸說他賣掉一些藏品，以解燃眉之急。然而陳聯喜卻堅決不同意賣掉任何一件，他含淚對家人說，「我去賣畫，去借錢，但誰也不能賣我的藏品。」最終家人為他的堅持所妥協。
堅定不移為藏品「安家」
看着陳聯喜一車一車從各地拉回來的「破磚爛瓦」，不僅村裡的鄉親們不理解，就連他父親也很牴觸。特別是聽說兒子要拿這些東西蓋房，父親更是火冒三丈。「別人都是蓋新房，你卻拿舊東西蓋破房，丟人啊。」面對父親的反對，陳聯喜也不說什麼，只是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推進着博物館的建設。
香港文匯報記者在他位於周至鄉間的小院中看到，古舊的石雕拴馬樁，不可勝計；樁頭上雕刻的獅子、胡人，精美靈動，依稀可以窺見當年絲綢之路的繁盛喧囂。還有明清風格的方形照壁上，浮雕鏤空雕雕成的人物、花朵、錦鯉、鳥獸，栩栩如生。這些都是他從被拆毀的老宅子上搶救出來的建築構建。在好幾個異常精美的柱石面前，可以遙想，當時的宅子該有何等華美寬大。
當陳聯喜的博物館建設有了一定的雛形後，父親火氣才慢慢降了下來。「房子按照古建形制的樣子，再加上我入陳的藏品，有一次父親踱到院子來一看，說你這房子確實和別人不一樣。」陳聯喜表示，房子建好後，自己的藏品終於有了一個家，不僅父親氣消了，就連當時看笑話的鄉親們也紛紛豎起大拇指。自博物館開門以來，每天都有四面八方的朋友前來觀賞，甚至連日本、韓國、德國、美國等地的朋友們也慕名前來。
目前，陳聯喜的博物館藏品逾萬，品種豐富，既有秦磚漢瓦、明清的石刻、磚雕、木雕、木版年畫、老的剪紙、皮影、泥塑等，還有過去農村裡的一些民俗用品、農民日常生活勞作的工具。陳聯喜一如既往地一車一車往回拉着別人眼裡的「破磚爛瓦」，時常還是喜歡一個人置身其間和先賢們「對話」，因為他覺得文物中所蘊含的歷史文化信息值得用一輩子去解讀和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