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仲鳴
我在金庸館曾講了一場「金庸小說的源流」。欲徹底探究查大俠的武功,真是談何容易;即是他受到何家的影響,或明學,或暗學,或「潛移默化」,化到他的筆下,亦不自知。這是一門「學問」,值得有識者深入研究。我所講者,只不過是皮毛而已。
查大俠走了,在芸芸悼文中,有人指出,能與金庸分庭抗禮的,只有古龍。這說法,對古龍來說,或是過譽;對我而言,古龍與金庸,仍相差一大截。有部書曰《評傳古龍》,著者覃賢茂說:「古龍稱金庸最重要之處,是由於金庸創造了這一代武俠的風格,幾乎很少人能突破金庸的模式。古龍是唯一的例外。」覃賢茂還強調:「金庸的影響力和成功的輝煌太突出了,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比得上,直到古龍崛起為止。」
無可否認,金古二人的風格確迥異。論寫人物,兩人都創造了很多的「經典」;論情節,兩人都善於營造,故事吸引;惟論文字修養,古龍不能與金庸頡頏;論文化底蘊,古龍難望金庸項背。
回說金庸所受的影響,且看古龍的說法。他承認很詳細研究了金庸所有的作品,特別研究了金庸對西方文學的吸收和模仿。他指出,《書劍恩仇錄》中,周仲英的獨生子竟為了一副望遠鏡,出賣了紅花會「奔雷手」文泰來藏身之處;周仲英知悉後,將兒子殺了。古龍說:「這故事,幾乎就是法國文豪梅里美最著名的一篇小說的化身,只不過將金錶改成了望遠鏡而已。」
古龍還說,《倚天屠龍記》中,「寫張無忌的父母和金毛獅王在極邊冰島上的故事,我也看到了另一位偉大作家的影子--傑克.倫敦的影子。金毛獅王的性格,幾乎就是『海狼』。」他強調:「一個作家的創造力固然可貴,但聯想力、模仿力,也同樣重要。」揭金庸的「底牌」,無疑也是揭自己的「底牌」,古龍博覽群書,也洋為中用,他的《流星.蝴蝶.劍》,就是吸收和轉化了《教父》的故事。甚至,他坦承在開始寫武俠小說時,「幾乎是在拚命模仿金庸先生,寫了十年後,在寫《名劍風流》、《絕代雙驕》時,還是在模仿金庸先生。」覃賢茂說,古龍寫《楚留香傳奇》和《多情劍客無情劍》時,才徹底擺脫這種模仿,走出自己一條新路。
金庸模仿,古龍模仿,他們都是「借劍式」的高手。「天下文章一大抄,這句話雖然說得有點過火,卻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古龍這番話是否為自己解說、開脫?無論如何,他如此坦承,是他的可愛之處。
要「抄」,就要識得「抄」。金庸的《雪山飛狐》,知者一眼就看出是「抄」自黑澤明的《羅生門》,但另出機杼,讀者看了,亦呼過癮。但我看了,卻嫌「抄」得痕跡太露。
回說《評傳古龍》這書,我嫌吹捧過甚;什活u打破了金庸不可戰勝的神話」,他果真「戰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