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據說,中國電影人每年平均會拍一千二三百部電影,最終能進院線的大約只有二三百部。所以,當我和我的製片團隊耗費了兩年的時間,終於拿到了電影《愛不可及》的公映許可證,確定了電影的檔期之後,我仍舊像在做夢一樣,不相信自己的夢想已經走到了現實的一半。
說是現實的一半,是因為,一部電影拍攝完成後進了影院,最終還要看它的票房如何。而票房,除了宣傳上的技術操作,便是電影本身的內容對觀眾的吸引了。我們的電影拿到了公映許可證,進了全國的電影院,作為編劇、製片人,本來應該很高興,很驕傲,以為實現了自己稚嫩的夢想,亦能對得起電影的投資人。沒想到,電影在全國公映的第一天,夢想就受到了現實的打擊。
電影市場自有自己的規律,就像在商場賣商品一樣,熱銷的商品都會被擺在顯眼的位置,因為顯眼,也就更能被消費者發現、購買,如此良性地循環下去。影院對新上映的片子亦如商場的商品一樣,熱度高的進口大片排片率很高,觀眾隨時走進影院都能看上時間吻合的影片,而對於小眾的類型片、文藝片,則少排片甚至不排片。我們的電影不幸地屬於後者,且又是捉襟見肘的小成本製作,上映後接得最多的電話便是親戚朋友打來問哪裡能看到片子。
電影的票房一片慘淡,每天無數次地打開手機刷數據,每看一次便忍不住想哭一次。比我對票房更加憂心如焚的是導演胡野秋。其實早在公映前我們就已開始了在各地做大大小小的電影推介會,到處虔誠地「拜票」,比競選總統還要積極,除了發動各種單位購買集體票,在街上見到每一個人都恨不得請他或者她去買票看我們的電影。有一次在推介會結束時我們照例與出席者合影,大家一致做出時下流行的比心手勢拍照,導演突然兩眼冒着綠光,癡癡地盯着自己的兩根手指,說這手勢像是賣了電影票在數鈔票,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我卻為之心酸不已。誰能想到這個一向純粹、清高的文人有一天竟然會為了賣幾張電影票做出如此幼稚、「市儈」的舉動?
更為「市儈」的是,在推介會上有粉絲上台給導 演獻花,導演在台上滿臉堆着笑接下鮮花,下得台來卻咬牙切齒地恨不得讓人家把買花的銀子兌換成電影票去增加票房。我亦如此,一次朋友請喝茶,儘管忙得難以分身,為了鼓動朋友多買票看電影,我便很「勢利」地擠出時間應約。末了,朋友見我辛苦,為使我開心,買了茶館裡我早就喜歡的一套杯具送我,我竟也很揪心地計算起來一套杯具可以換成多少張電影票......「拜票」的活動幾乎日日皆有,有時候一天不止一場。有一次在半天之內竟然連趕了三場活動:下午應邀去參加一個盛大的年終慶典,只為了導演作為特邀嘉賓能在台上講話時推銷一下我們的電影,接着又趕去電台做節目為電影做宣傳,做完節目,晚飯顧不上吃,又驅車一個多小時趕去參加電影的映後見面會......如此地疲勞奔波,導致我在深夜開車回去的路上睡眼朦朧,差點一頭撞到收費站的欄杆上,急剎車後,兩人皆驚出滿身冷汗,導演卻還苦中作樂,癡癡地開玩笑說要是上映期間導演、編劇雙雙為「拜票」出了車禍受了傷,會不會讓我們的電影票房一下子飆升上去?
如此這般的癡,無從解釋,大抵只是源於我們對電影藝術的一份熱愛,以及在熱愛之餘想要得到一點點的市場認可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