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詩詞學：封面。 作者供圖潘國森
七言聯格律由五言聯擴充而成，在五言句前面再加兩個平仄相異的字。四個原始格式分別是：「平起仄收」（平平仄仄平平仄）；「仄起平收」（仄仄平平仄仄平）；「仄起仄收」（仄仄平平平仄仄）和「平起平收」（平平仄仄仄平平）。四式中「仄起平收」只有第一字可平可仄，其餘式都是第一和第三字可平可仄。
於是七言聯就只有兩個格式。
「仄起格」：「可仄可平平仄仄，可平可仄仄平平。」
「平起格」：「可平可仄平平仄，可仄平平仄仄平。」
七言句如果按這四組平仄來寫，唸誦起來就特別順口。我們粵曲粵劇繼承唐詩宋詞的音樂感，隨便舉一些七言粵劇名就知，如《鳳閣恩仇未了情》（仄仄平平仄仄平），《胭脂巷口故人來》（平平仄仄仄平平），《雷鳴金鼓戰笳聲》（平平平仄仄平平）等，都是按詩律來起名的。
再舉實例，先是平起格。如杜甫《登高》：「無邊落木蕭蕭下（平平仄仄平平仄），不盡長江滾滾來（仄仄平平仄仄平）。」無邊對不盡，落木對長江，蕭蕭下對滾滾來。
李商隱《無題》：「春蠶到死絲方盡（平平仄仄平平仄），蠟炬成灰淚始乾（仄仄平平仄仄平）。」
然後是仄起格。杜甫《秋興八首》之八：「香稻啄餘鸚鵡粒（平仄仄平平仄仄），碧梧棲老鳳皇枝（仄平平仄仄平平）。」香稻對碧梧，啄餘對棲老，鸚鵡粒對鳳皇枝。這副聯值得一談。按常理應該是「鸚鵡啄餘香稻粒」（平仄仄平平仄仄），「鳳皇棲老碧梧枝」（仄平平仄仄平平）。但這是倒裝句，杜詩聖這樣煉字煉句則可，普通人這樣寫就要捱罵了。又，鳳皇即鳳凰，鳳皇是古書中的正寫，鳳凰則是後出。
清初詩人查慎行《燕臺雜興次學正劉雨峰原韻十首之七》：「都護玉門關不設（平仄仄平平仄仄），將軍銅柱界重標（平平平仄仄平平）。」都護對將軍，玉門對銅柱，關不設對界重標。這是金庸小說《鹿鼎記》中筆者最喜歡的一聯。
金庸將十四部小說的第一字作成七言聯：「飛雪連天射白鹿（平仄平平仄仄仄），笑書神俠倚碧鴛（仄平平仄仄仄平）。」本欄介紹過筆者因得劉祖農詩人的啟發，改為「平起格」：「碧天射俠神鴛笑，倚鹿連書白雪飛。」而「仄起格」則是「碧鹿雪鴛飛笑俠，書連倚白射天神。」受十四字局限，只能對成這個樣子。不過我搶先「斧正」了「小查詩人」的「名聯」，後來者就更難下筆了！
然後重讀《書劍恩仇錄》的七言聯回目和《碧血劍》的五言聯回目，又再找到不合律的。如金庸原作「琴音朗朗聞雁落（平平仄仄平仄仄），劍氣沉沉作龍吟（仄仄平平仄平平）。」潘國森改為「朗朗琴音聞雁落（仄仄平平平仄仄），沉沉劍氣作龍吟（平平仄仄仄平平）。」
可惜劉詩人在「我的朋友查良鏞」離世之後才提點我，這些意見就不能直接告知「小查詩人」了。批評成說容易，自創新說困難。我好歹算是「小查詩人」的益友，「斧正」他的聯句，並不代表我詩寫得比他好，只是剛好找到這些小毛病而已。由我找到，總比給江湖上的仇家找到強些吧！
〈對聯入門〉之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