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
十多年前，一位同事在一個星期五告訴我們他將於周末參加《百萬富翁》有獎電視節目的錄影。跟着的星期一，大家一見到他踏足寫字樓，立即圍着他，迫不及待地問他是否已經成為百萬富翁。他說他輸了，輸在不懂回答「傳統上，中國人重陽節登高會佩戴什麼植物」這條問題。我聽到問題，脫口便說﹕「茱萸呀﹗」那名同事立即抬起頭，錯愕地望着我，臉上露出百感交集的神色。好像不明白為何我竟然懂得他不懂得的答案，又好像後悔他打電話求救的朋友不是我，更加好像是第一次醒覺原來我不是草包。
事實上，懂得回答這條問題的人不需要是草木專家或者民俗學學者。他只需要有小學程度，曾經唸過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便懂得回答。你一定唸過「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吧？那麼下兩句呢？「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這首詩不就已經告訴了我們答案嗎？
當然，今時今日，我們再沒有遍插茱萸的傳統了，但是仍然有很多人喜歡在重九之日登高。我的外傭很喜歡在假日與三五知己遠足、走山，甚至爬山。我早已告訴她不要在重九這兩天假期如常地往山上跑，因為人們不能往境外旅行，逼着留港，一定會在那兩天名正言順地到山上登高。
我不需要有預言的能力也能預測得到那兩天的情況。元朗的千島湖是近年的新景點，平時也有不少遊人攀上清景台俯瞰千島湖，何況是重九之日？果然不出我所料，從新聞圖片和影片看到的是遊人如鯽，車水馬龍的場面，有人更形容為比彌敦道更擠擁。山路崎嶇陡斜，我看到人逼人的景象，真是險象環生，幸好沒有發生意外。
可是，因為重陽節而發生的一種意外卻年年出現，那就是山火了。除了重陽節外，清明節也是發生山火的高峰期。每年春秋二祭，人們到山上拜祭先人，以表孝心。可是，有些人卻不小心或不理會地留下火種，任由火乘風勢，將一座座山燒成一條條火龍。我住在郊區，雖然房子與火警地點有很遠的距離，但是灰燼常常吹到我家的園子，可想而知火勢是何等猛烈。
今年的重陽，我在下午已經看到直升機運水的情景，知道又有山火發生了，原來竟然達一百多宗。沒料到半夜一時在社交媒體看到山火可能蔓延至大樹下一狗舍的消息，舍主需要很多人力和汽車運走狗舍內的約200頭貓狗。我連忙聯絡一位貓狗義工，她說很多義工都已經趕去幫忙。翌天看新聞報道，超過200名市民從全港各地披星戴月趕到當地救助。所有動物都安全地被救出，待山火被撲熄後，義工們又再運送他們返回狗舍。
我知道這個消息後感動萬分。一方面，我為所有動物得救而開心；另一方面，這種一呼百諾的善舉是香港人精神的體現。在那一刻，大家都無分政治取向、背景或經歷，只是朝着拯救無助生命的目標出發、出心、出力、出錢，為一名他們都不認識的舍主和他的動物伸出援手。久違了的香港人精神又再現了﹗我要向你們致敬。
狗舍的動物雖然無恙，可是，山上的動物呢？樹木呢？他們都是有生命的啊﹗我們當然讚揚孝子拜祭逝去先人的孝道，可是，更多活生生的動植物卻因為你們只掛着自己的先祖，罔顧其他生命而死去，這是什麼的孝道呢？拜一個墳頭，卻燒掉一座山和殺害無數生命，你們於心何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