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疫情關係，停課多時，來屆文憑試考生失去不少學習時間。考評局決定來年一屆文憑試中文科卷一閱讀卷暫不考《岳陽樓記》及《六國論》兩文，以減少考生的溫習範圍，紓緩壓力。查去屆考試，此兩文為深入提問的重點範文，來屆暫不考也是合理，因考試慣例常有今年已考，下年暫不考的情況。本欄曾討論過《岳陽樓記》，這次就藉機談談《六國論》。
《六國論》是文憑試中文科12篇指定範文之一。早在1980年開考的會考，《六國論》已是「甲乙組共同課文篇目」的會考範文之一。直至2005年新會考課程實施，不考範文，此文才暫時退隱。當局於2015年重擬12篇範文，並於2018年開考，《六國論》又再榜上有名。
《六國論》的作者是北宋的蘇洵。他有兩位著名的文學家兒子--蘇軾及蘇轍，父子三人並稱「三蘇」，在「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中佔了三席。據《宋史》載：「蘇洵，字明允，眉州眉山人。」他年二十七才開始發憤學習，並參加科舉考試，可惜皆不中。他憤而焚去所作文章，閉門讀書。最後「遂通《六經》、百家之說，下筆頃刻數千言」。嘉祐元年（1056年），他帶着蘇軾及蘇轍兩名兒子到首都汴京遊學，文章得到當時名士歐陽修賞識，聲名大噪。
《六國論》分析戰國時代，六國最終亡於秦的原因。歷代對秦統一天下、六國覆亡的原因皆有不少分析。而蘇洵只提出一個觀點--「六國破滅，非兵不利 ，戰不善，弊在賂秦。」直指出賣土地、賄賂強秦才是六國滅亡的主因。據蘇洵的看法，直接因「賂秦」而亡的國家是韓、魏、楚三國。而齊、燕、趙三國並不賂秦。他強調「不賂者以賂者喪」，因為當賂秦之國滅亡後，其他國家「蓋失強援，不能獨完」。他特別說明，齊國不賂秦，但受秦國遠交近攻的迷惑，依附秦國而不助五國，最終「五國既喪，齊亦不免矣」。至於「燕趙之君」「義不賂秦」，能用兵力抗秦國，如果不是後來策略錯誤，也不至於亡國。所以蘇洵總結說：如果三國各愛其地，齊國沒有附秦，燕國不用刺客，趙國良將李牧猶在，那麼勝負便很難說了。
文章至此，其實可以完結，但蘇洵此文，志不在論史，而是以此針砭時弊。他提出六國與秦皆是諸侯，雖然勢力較秦弱，但尚有勝秦之勢。如果「以天下之大，下而從六國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國下矣」。正是有意諷喻當時北宋的對外政策。
北宋立國，為矯唐末五代以來武人專政、藩鎮割據的亂局，實行「重文輕武」及「強榦弱枝」的國策，但這些政策最終導致北宋積貧積弱，而且外敵環伺，最終亡國。北宋經過太祖、太宗二帝的努力，天下大致統一，但北方契丹人建立的遼國，力量強大，而且自五代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後，令中原北部失去山嶺阻隔，華北平原暴露在契丹人的鐵蹄之下。
宋真宗咸平年間，遼國入侵，真宗親征險勝，雙方定立「澶淵之盟」，協定宋每年輸遼歲幣銀十萬両、絹二十萬匹。後再增加至銀二十萬両、絹三十萬匹，以換取和平。而西北方由党項羌建立的西夏也時常侵擾，宋向西夏納銀十萬両、絹十萬匹、茶三萬斤，以平邊患。這種「賄賂」的行為，不但不能減少敵人的野心，而且增加了他們的氣焰，也使積貧的問題更嚴重。如蘇洵所言：「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所以「弊在賂秦」是意有所指的。
蘇洵的兩名兒子也各寫了一篇《六國論》。蘇軾的《六國論》指出「智、勇、辨、力」是「天民之秀傑」。統治者如果能禮待這些人才，得為己用，則天下便能牢牢掌握。他說：「故先王分天下之貴富與此四者共之。此四者不失職，則民靖矣。」而蘇轍的《六國論》則指出六國因「慮患之疏，見利之淺，且不知天下之勢」而滅亡。他所說的「天下之勢」是指韓、魏兩國的戰略地位。秦能控制這個「勢」，而燕、趙、齊、楚則不能，最終秦統一六國。兩兄弟對六國均有各自的見解，但始終不及父親「弊在賂秦」的觀點更有針對性和時代意義。
●陳仁啟 中學中文科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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