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京打工人：「就地過年」 絕不給國家添麻煩
春節不回家之打工人篇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是中華民族的一種文化習俗，而在疫情防控面臨重大考驗的當下，「就地過年」成為一種現實需要。北京市早在2020年12月25日疫情防控發布會上便提出非必要不出京，非不要不出境的建議，呼籲市民在京過年，是全國第一個提出了「就地過年」倡議的城市。連日來，香港文匯報記者採訪了多位在京過年的外鄉人，他們均表達了對春節不能回家團聚的遺憾，同時也稱「就地過年」是出於對生命安全的一種考慮，是每個公民應有的責任與擔當，況且家鄉是家，北京也是家，我們絕不給國家添麻煩。
●香港文匯報記者 任芳頡、馬靜 北京報道
快遞員：日拚18小時 一句「感謝」也能令我們欣慰
王士博夫婦2009年從山東來到北京從事起快遞行業，一做便是十多年。他告訴香港文匯報記者，快遞員的工作十分辛苦，基本全年無休，僅能在年假幾天回老家團聚。今年，王士博卻決定響應國家號召，留京過年。
說起快遞員的辛酸經歷，王士博坦言工作量越來越大，但與日益增長的物價相比，工資待遇卻沒有明顯提高，「2009年，我們騎着電瓶車每天送四五十件，每件四五元（人民幣，下同），月賺四千元左右。現在每天要送兩三百件，每件一元多，每月加上獎金刨去罰款，只能拿到六七千元。」王士博歎了口氣，「之前每天10點起床晚上7點下班，現在為了多派幾單，每天5點半便去倉庫分揀快件，一直派送到晚上11點。」王士博說，全年無休、風雨無阻的配送工作辛苦不已，「最怕自己生病，有次發高燒特別難受，可第二天早晨看到那麼多快遞還放在那裏，我硬是爬起來繼續送。」
當然，也有不少讓快遞小哥們感動的暖心瞬間。王士博的妻子敬宏欣說，「小區裏有位50多歲的阿姨，看我送件辛苦，隔三差五就給我送吃的，前陣子天氣變冷，阿姨還特意給我織了一件毛衣，我真的特別感動。」敬宏欣說，即使是顧客口中一句「感謝」也能令我們十分欣慰。
今年春節，是王士博夫婦第一次在異地過年。「在我們老家，過年團圓是大事，父母很希望我們回去，尤其家中還有百歲老人等着兒孫歸來。但我們夫妻再三考慮過，為了大家的安全，還是決定留京。」
奔波不易 能幫就幫
43歲的郭瑞華大姐2017年在北京竹木廠小區開起了快遞網點，最開始一兩年，站點每天收取兩百多個快件，現在每天至少五六百件。她告訴香港文匯報記者，快遞站點的工作十分繁重，早上一大早到件，接着便要掃描、卸貨、分貨、中轉、派送，每天不到六點便開門，一直忙到晚上後半夜。
偶爾遇上發急件的顧客，無論什麼時間，只要打郭瑞華手機，她隨時都收。有一次，小區裏一個小夥子凌晨兩點打通她手機，說馬上要去趕飛機，問能否發個急件，郭瑞華二話不說讓他送了過去，並在最早的一班車給他發走。「大家在外奔波都不容易，能幫就幫。」
「站點的所有工作由我們一家三口完成，由於工作量巨大，通常我們會給收件人發短信，請他們來取，遇到不方便取件、或遲遲未來取件的人，我們就會送貨上門。」郭瑞華說。
每年臘月二十左右，郭瑞華一家人都會回到山西老家與家人團聚，今年他們決定就地過節。「父母也理解，讓我們在北京好好工作，保重身體，不要記掛他們。」
春節不停業 保證送到手
過年離不開年貨，許多市民關心春節期間是否還能收到快遞。北京市近日提出：春節期間全市物流不會斷。對此，郭瑞華表示，春節期間我們的站點將正常營業，「只要是大家的需要，春節期間也保證把快遞送到客戶手中。」
保安小哥：「開心過年，這道門崗我一定守好了」
今年26歲的杜建軍在北京做保安員已有三年，他的家在河北邯鄲，距離北京不遠，高鐵回家僅兩小時，但他很少在節假日回家。「保安就是要24小時保護社區安全，我請假離崗了，別的兄弟就更辛苦。幹一行愛一行嘛，既然選擇了這份工作，就要捨得，我還很年輕，年輕人也要有一份責任感。」
笑臉迎人 暖心助人
前幾日杜建軍工作的大興區出現確診病例，全區社區啟動疾控應急預案，每天除了站執勤崗，還要對進入小區的居民測量體溫、對外來人員進行詳細登記，查驗健康寶，工作更多更累了，但他依然每天笑瞇瞇的。「今年春節我更不能回家了，河北老家也有疫情，來回路上存在風險，最重要的是現在大興出現疫情，我們工作更需要人，這種關鍵時刻別說單位不放假，我自己也絕不能給國家添麻煩。」
只要是杜建軍執勤，他都筆直地站着，熱情地和來往居民打招呼，看到行動不便的老人和提重物的居民他都主動上前幫忙，有年幼的孩子單獨出門也會仔細詢問一番，小區業主都特別喜歡這個年輕的保安小哥，「有些人覺得保安這個職業不那麼光鮮，但我自己不這麼認為，每個職業都有自己的職業道德，只要上了這班崗，就要把它做到最好。每次上班12小時，有點累，看到業主給我的笑臉，孩子們主動送來糖果，心裏還是挺甜的。」
除夕夜和春節，杜建軍都排了夜班上崗。「希望新的一年疫情趕緊結束，大家的生活都能恢復正常。我還想跟我們小區的業主朋友說：大家儘管在家開心地過年，這道門崗我一定替您守好了。」杜建軍說。
舞蹈老師：停工8個月 冀早日恢復正常
舞蹈專業出身的張曉軍2018年於河北傳媒學院畢業後，加入到歌舞團全國各地演出。2019年底，他選擇去北京發展時，卻遇上了來勢洶洶的新冠疫情。剛被西城區某舞蹈培訓中心聘用的張曉軍，還未報到便被「離職」。
2020年初，疫情持續蔓延，各行各業均面臨復工困境，線下培訓行業尤甚。2020年4月各行各業陸續復工，但線下培訓行業絲毫沒有復工的跡象，張曉軍心急如焚，「我到處投簡歷，北京能查到的舞蹈機構幾乎投了個遍，但都沒什麼結果。」
日子一天天過去，面對北京高額的房租，張曉軍只能邊找別的工作，邊等舞蹈培訓機構的復工消息。他坦言，從去年5月份開始，做過主播，跑過快遞，也做過電銷，「其間公司多次告訴我可以復工，每次有點風吹草動，我便立馬離職趕過去，但每次都是空歡喜一場，復工從6月中旬，拖到7月中旬，最後拖到8月中旬才正式開課。」
「待業太久 很珍惜上班的日子」
最終，張曉軍於8月底在通州一家舞蹈培訓機構入職，正式拾起了老本行。「待業太久了，很珍惜上班的日子，每天我都最早來最晚走，盡心教孩子們跳舞，耐心回答家長們的問題。」張曉軍笑着說，由於自己工作態度認真，開會時還特意被公司點名表揚。可惜好景不長，今年1月，北京又出現零星、散發疫情，沒過幾天張曉軍又接到停課通知，一年裏只有4個月正常上班。
「今年將響應國家號召，留京過年。老家河北的疫情也比較嚴重，還是減少出行，不給國家添亂。」他同時告訴記者，通過之前從事的各種不同工作來看，疫情之下各行各業都很艱難，希望疫情早日結束，大家都能恢復正常的工作生活。
社工人員：防疫不鬆懈 挨家送春聯
十年前，頓偉麗從蘭州來到北京發展，最初幾年從事電器銷售行業，2015年12月成為大興區亦城茗苑社區的社工，今年已是她為社區居民服務的第六個年頭。因新冠肺炎疫情爆發，自2019年底她的工作便跟防疫相關。
電話流調 打到手抖
去年春節，頓偉麗就沒能回老家過年。社區自2020年1月18日就開始包樓入戶排查人員，登記備案離返京人員情況。臘月29武漢封城，大年三十疫情防控戰便在全國打響，初一早上所有社工全部返崗，從早晨開始，頓偉麗便給小區居民挨家挨戶打電話，調查人員流動情況。
「大年初一打電話極具挑戰，首先得跟居民拜年、聊天，然後才開始調查，否則會顯得很不禮貌。也確實有不願配合的居民，大過節問人家發沒發燒人家覺得不吉利。我們每個社工負責400多戶居民，從早晨到半夜，打電話打到手抖。」她說。
年後，外地人陸續返京隔離，頓偉麗每天為他們買菜、送快遞、收垃圾，做好各種服務。疫情期間物資緊缺，她還通過各種途徑自費購買口罩、手套、酒精等防疫物資，每天為樓道消毒灑掃，並定期為有需要的居民分發口罩和消毒液。
日檢查上千戶防疫工作
2020年3月北京陸續復工復產，防疫工作卻毫不鬆懈。頓偉麗與另外兩名社工被派到鋒創科技園，每天負責檢查園區內745戶公寓和300多家企業的防疫工作。7月起又轉到另一所商務樓宇，負責1,000多戶商戶、業主的防疫工作。
近期，北京又出現零星、散發疫情，頓偉麗又重回社區負責防疫工作。與此同時，還與其他社工共同向居民們宣傳留京就地過年。「我們為小區每家每戶送去春聯和福字，並在小區的花園裏、樓道裏掛一些裝飾，營造過年氣氛，就是想告訴大家，家鄉也是家，北京也是家，呼籲居民留京過年。」
旅遊從業者：居家整一年 做電商自救
2016年，德國留學歸來的任建新來到北京發展，任建新說，公司主要業務是做跨境旅遊，歐洲的公商務培訓和遊學、留學等，自己留學的經歷起到很大作用，所以來京後幾年的工作、生活都比較順利，每年春節都可以回山西老家與家人團聚。
任建新告訴香港文匯報記者，2019年底他買好了回鄉的車票，但新冠肺炎疫情來勢洶洶，身為醫護人員的妻子勸他留京過節。「當時我不想退票，我認為回老家沒關係，哪有這麼巧病毒剛好傳染給我呢？」但妻子再三勸說，任建新最終還是退了票，留京過年。
新年過去，疫情卻越發嚴重，旅遊業完全停擺，公司所有員工都居家等候復工消息。「四五月時，國內疫情雖然控制住了，但歐洲疫情越來越嚴重，我們主要業務都集中在歐洲地區，業務徹底沒了。」任建新說。
無奈之下，領導們也開始了自救之路，從跨境旅遊轉做跨境電商，把國外的產品運到國內銷售，把國內的產品運到歐洲銷售。「雖短期內解決不了大問題，但希望通過大家的努力能夠克服困難，迎來戰勝疫情的那一天。」任建新說。
兩年未回鄉 願新年一切都好
「過去一年每個星期都與父母通四五次電話，每次一個多小時，以緩解對家鄉的思念。」到目前為止，任建新已居家辦公整整一年時間。春節又臨近，今年他早早決定留京過年，為了迎接新年的到來，還特意買了對聯、窗花、糕點和糖果。
「新聞上說北京2月6號起可以買煙花，到時候買上幾串鞭炮放放，聽說放煙花能驅病毒。一年來太多的感慨、焦慮與茫然，希望隨着新年的到來都能隨風而去。」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