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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而有征】地圖

2021-02-15

劉 征

我的朋友有天發來一張照片,是張巴黎地圖。後來我在他辦公室的外牆又見到了這張圖。顏色很淺,道路阡陌縱橫,把市區劃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條塊。忽然,他指茪@個點說,Place d'Italie在這堙C當時我們在場的幾位都愣了一下。好像時間一下回到了過去,我們又都回到了那個曾經一起居住過的地方,去吃街角那家最有名的越南米粉。

我也曾經想過把我去過的地方都標註在地圖上,然後掛出來,但從未實施過。我這位朋友這樣做了。非但如此,他將自己對於地圖的熱愛還展現在他生命的每一個片段。比如,他的工作是飛往世界各地拍攝照片。而那一年,為了籌備他盛大的婚禮,他以地圖的思維做了另一件事--邀請全球認識的朋友幫他錄製求婚視頻,後來那視頻在他的婚禮現場被播放了出來。其實,這件事在準備的時候,是很不起眼的。以我那會兒的心態,對於錄視頻這樣的事,我稍微有點抗拒。在內心深處,我反對一切太落痕跡的事。

然而,事實卻相反。當這些視頻在那個極大的宴會大廳放映的時候,效果十分好。你會看到有人在意大利或南極發過來祝福,就好像這段婚姻得到了整個宇宙的承認。美式婚禮現場有個環節,是牧師詢問這段婚姻的合法性,通常他會問一句:「有沒有人反對這段婚禮。」這段視頻,像是在回答這個問題。這些笑臉,顯示了朋友們的態度--非但沒有人反對,大家還都在熱切地為這對佳偶鼓掌。可見一件小事,單獨看來似乎意義不大,可當它被固定下來,並形成一定規模,那些四面八方非同質的表現都將成為同一意義重複當中的變調,使整個意義體系既豐富又強大。

相比於我的這位朋友,我幾乎是他的反面。有時候,我的內心也會閃過類似的念頭,但也僅此而已。譬如對於巴黎的地形,我羨慕那些對政區劃分了若指掌的人。儘管我在巴黎住過5年,但是倘若你問我巴黎一區在哪堙H範圍多大?我是決計回答不上來的。甚至,我對於巴黎有幾個區都不知道。整個巴黎對我而言,僅限於自己常去的那些地方。1號線可以穿過金字塔站到達巴黎歌劇院或香榭麗舍。再遠一點,會到達奧特萊斯所在的歐洲谷。這些站名雖然標記為象徵物的名字,但我不關心這些。我所關心的,是它們滿足了我的某種吃穿住用的需要。譬如,我會記住1號線上的香街大劇院、Chatelet大劇院,還有樞紐中心Les Hall的那間十分氣派的電影院。14號線通向國家圖書館,那個叫做密特朗的圖書館有茈角j的落地玻璃,透過玻璃望向中庭,是一片綠bb的密林。

如果從1號線轉2號線,坐不了幾站,是我經常逛街的馬萊站。在那條拉丁區的小街,有很多設計師店面。隔壁街區,就是巴黎的華人區。我常在此處買從中國來的食物。但是,即便我再怎麼去過多次,卻是和政區無關的,它們說到底是我的日常生活範圍。

我和我這位朋友最大的不同,想必是他行動的交流性和我行動的封閉性。但說到底,我們是一樣的。因為我們都在篩選所面對的一切,急於將這些外在劃分成什麼是屬於我的,什麼與我無關。而後,再把它們編入自己的地圖。不過,真正的接受,或許是了解一種完整的不同,並試荓筐它作為異己的存在。這便是說,我們都需要一幅世界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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