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征
Oversize已經流行好幾年了。正如它的名字所表達的，這是一種十分寬大的服飾風格。很多人把它和美國黑人的嘻哈文化聯繫起來，認為這種流行正是嘻哈文化的一部分。而黑人之所以總是這樣穿，除了一種來自於非洲傳統服裝坎加（Kanga）的文化沿襲之外，顯然跟他們的經濟狀況有關。在一個大家庭當中，同一輩裏有好幾個孩子。因為家庭拮据，大孩子穿過的衣服總是被重新漿洗熨燙，留給他們的弟妹繼續再穿。然後忽然有一天，這種破舊就一下子改變了傳統服飾審美的標準。
各種時尚雜誌都會撰文談論當前這種服飾風格。並且，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這些雜誌都忙於否認和淡化黑人舊衣服和Oversize之間的聯繫。他們會強化設計和舊衣服之間的差別。因為Oversize的寬大建立在一種標準版型當中：落肩的肩線要與肩膀同寬，微長的袖口應稍微蓋過手背，衣長卻要加長加寬許多。而尺寸和規則使一種寬大隨性隱藏着精緻，進一步，精緻是與嘻哈文化的無規則針鋒相對的。但是無論如何，沒有人能夠否認Oversize這種流行與美國黑人之間的關係。
作為嘻哈文化當中的一部分，這種美式的粗獷代表着一種種族差異，以及以赤貧作為符號的階級對抗現狀，這正好可以被當成是批評和反抗的一種社會景觀。並且，它將這種反抗以力量感的方式展現在它的「大」上。無論你是怎樣的一個人，穿上Oversize的衣服，你就會大一圈。就好像這個衣服給你帶來了一定的體積，讓你雁過留痕了。
我曾經看過一個視頻，視頻當中是一個起舞的舞者。跳的是街舞，配着一套Oversize的服裝，戴着衛衣的連體帽。在他跳舞的時候，他始終背對鏡頭。從舞姿的力度和背影看過去，你幾乎可以斷定這是一個男生。然而，當作為反轉的結尾到來時，我們看到這個被誤認為是高大男生的舞者卻是一個女生。於是評論區一片喧嘩，都認為她的這個反差太妙了。在這個充當反差的偽裝當中，至關重要的就是這一身寬大的行頭。它與生命感聯繫在一起。就像肌肉崇拜一樣，這種潮流代表着對強大身體的渴望，同時也代表着一種力量感。即便它只是一種偽裝，這並不影響它被誇張地表達出來。而且，這種看似流行的無意識穿戴，一下就將我們投遞到了抽象的絕對反面。它的潛台詞似乎已經呼之欲出，那就是對於身體本身的肯定。相對於互聯網帶走了一切物質，這種服飾又把這種對物的渴望帶回來了。
即便這種寬大有些誇張，但人的身體是真的擺脫了束縛。對於年輕人來說，這無異於是反規則和限制的代名詞。因為服裝的寬大，衣服不再成為對他身體的限制，肌膚與布料之間充滿了空隙，這讓整個身體的自由度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強。
中國人向來對這種寬大的衣服情有獨鍾。這或許意味着我們也追求一種無拘無束。然而，在我們的服飾審美當中，還會追求另一種叫做飄逸的意境。當一個人穿上寬大的服裝，他整個人都與緊身衣褲所代表的文化是相反的。後一種服飾意圖讓布料與身體貼合，以展現身體的線條。中國傳統的寬大服飾，則是通過空間帶來的運動性去捕捉美。當風吹動衣裙，外力會帶動衣服使整個人都進入一種不穩定性和變化之中，令人捉摸不定。飄逸感就從這變化而來。這樣說的話，我們傳統服飾當中的寬大，是與自然共同合作的一種概念。在這與當前的Oversize毫不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