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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黃納禧
看岸西的《親密》直想起了作家西西的《感冒》。三十來歲林嘉欣飾演的珮很像小說中的女主人公小魚，大都市中的職業女性，偶爾聽聽古典音樂，滿足於平靜的生活。直至一天男人闖進了原本波瀾不興的情感世界，突如其來的靠近使珮注定患上難以痊癒的戀愛狂想症，而男人並非楚，他是工作小組中的上司湯少（鄭伊健飾）。
岸西首次執導的電影《親密》，題材跟她過往的劇本如《甜蜜蜜》、《男人四十》相類，都是以大都市中小人物的愛情故事為框架。電影借「親密」之名，隱喻都市狹窄空間所引致人際間產生的微妙關係，就如珮與湯少、松仔（曾國祥飾）與珠珠（活己嵐飾）複雜的感情瓜葛，乃至珠珠與球叔（駱應鈞飾）的工作是非，都是因生活環境無可避免的過於靠近之過。林嘉欣與鄭伊健這對「老拍檔」（二人曾合作《雙雄》、《戀之風景》、《後備甜心》等戲）早已不再新鮮，倒是初次執導筒的岸西最教人期待，記者至少已有她肯定的一句，「劇本是我寫的，沒有人比我更加明白。」
七段回憶 不斷上溯
電影最特別的地方是只有八場戲（原構思更只有五場），大背景以香港熟悉的地方取景，如香港仔、沙田、蘭桂坊，但八場戲中更大部分時間是對封閉空間中人事的描畫。第一場戲是故事的開頭，也是故事的結尾。五個主要人物在行車中看似瑣碎無聊的對話，隱然透露了他們不為人知的曖昧關係：松仔向珠珠發脾氣令眾人思疑二人可能曾發生一段不愉快的感情，珠珠更隨即透露松仔曾因情自殺的秘密；球叔對珠珠用情不專的指責原來是早已有之的隔閡；湯少與珮更已發展出一段看似婚外情的曖昧之戀，二人在車上無法實現的一吻是全戲的「高潮」，觀眾似乎看清了電影的全局，明白了眾人複雜的連帶關係，但原來這不過是一切懸念的開始，甚至令人懷疑究竟湯少與珮之間是否雙方面的愛慕？
「《親密》並不是一套典型的愛情片，因為當中全是片段式的故事，每個片段中都有一些非可理解的疑問，就好似我給了二、四、六、八、十，至於那些單數我是沒有為觀眾填補的。」岸西說。
因此故事發展下去有點像解迷的過程。倒敘式敘事一步一步撥開穿花插柳般的迷霧，珮與醫生（曾志偉飾）見面要求醫生講出當年與媽媽的關係，這個追問多少反映了珮內心渴望暖昧關係能開花結果的主觀投射。但當時間逐步推前，觀眾才能漸漸意會到湯少最終沒有吻下去的原因，其實二人的親密全來自每天必須的同車同行，珮因跟湯少談古典音樂而有了情投意合的感覺，但後來珮的感情掙扎（如考慮是否為此辭職轉工），可能只是暗戀時單方面的想像，「親密」背後可能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封閉空間 處處曖昧
所以說「親密」也可以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態。電影英文名稱為「Claustrophobia」，意為「幽閉恐懼症」，問岸西何以要在戲名上故作弔詭，她對「親密」倒有另一重的理解。「因為我覺得人到極度親密的時候就會產生claustrophobia，就如逼到另一個人產生出一些行為，可以是愛情，也可以是敵對、競爭。因此《親密》也不只是簡單一齣愛情電影，有點想思考當一班人在細小空間日夕相對時，他們究竟會有什麼反應？」她說。
岸西曾說這劇本有點「另類」，可能是在於如此一個似有若無的愛情故事，但「另類」也可能是在於能對生活實態的觀察與再現。《親密》的故事相信對不少香港人來說亦相當「親切」，日夕相處的工作小組，因工作上（人事上）的需要無辦法不與同事「埋堆熟絡」，在這樣的環境下，最易「侷」出一團有以為之的熱情，甚至戀愛的感覺。就如松仔明知珠珠有男朋友、愛蒲，但依然盲目衝進一段愛情關係中；珮的情況亦復同樣，明知到上司湯少有妻有兒，但依然無可避免生出了愛幕之情。當撥開電影的迷霧，反而更像一個思考愛情的故事，如此「侷」出來的戀愛，或者只是都市環境使然之下的必然結果，這「戀愛」大抵不是「戀愛」。
「你很少見現實生活中有個人會直接跟另一人說『我愛你』。我更喜歡捕捉人生的實況，反映某些現狀，而不是完全虛構的故事。而且我們每人都有去愛、去暗戀的經驗，當回顧的時候，這些感覺其實大同小異，就可以寫進劇本中。」岸西說。
不過電影中珮的喉嚨痛（假若對比西西小說中那永不痊癒的感冒）還是會好，湯少遞上卡片，要珮實踐遲了一年的轉工，曖昧還是要終結，或是轉戰到另一地方再「侷」出新戀情，這就是我們的都市，周而復始，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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