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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翁靜晶
酒會,本該是最沉悶的應酬,卻因為莎納,在一潭死水激起了浪花。
那個女孩,看似十八九歲,清清秀秀的,頭上纏了一條紫色的紗巾,煞是搶眼。在科威特國慶酒會中,代表港府致賀詞的政務司司長唐英年仍未到場,賓客便寒暄的寒暄,若找不到認識的人,只好站在一旁,拎著一杯飲料,充當布景板。然而這女孩,卻是落落大方,主動向木雞般的布景板姐姐、布景板阿姨打招呼,客氣地用英語作自我介紹。
她叫莎納(Zanab),城市大學三年級學生,唸法律系,是土生土長的香港印度裔人,她與在場大多數人一樣,是回教徒。說著說著,她見有賓客的英語不大靈光,竟體貼地以字正腔圓的廣東話來對話,並告訴各人可以用粵語交談。
登時,布景板都給嚇活了,驚訝地讚嘆她的語言能力。眾人落力表揚,料不到女孩的媽媽原來就站在旁邊。她說,莎納自小在主流學校就讀,與華裔孩子一起上課,中文聽寫讀能力,都與香港學生無異。不獨是莎納,莎納的哥哥也在一般的本地學校畢業,同樣操流利中英文。
原來如此!那麼,她的印度母語,又有沒有丟失?更令人詫異的答案還在後頭,莎納的話匣子,除了中英文及印度語,更包括法文和阿拉伯文!且都是翻譯級的水準!
不敢再問下去,她還懂不懂樂理、烹飪、編織……怕遇到了「超人」!暈眩間,只記得她眨著長長睫毛的秀麗臉蛋,還有她母親的驕傲笑容。
不都在批評嗎?香港的本土教育是如何如何的失敗,以致本地學生的語文能力,又是多麼多麼的差勁。如是者,莎納(還有她兄長)的例子,該作如何解釋?別忘了,身為少數族裔的印度學生,撇開在華人社會中生活的種種困難不談,莎納的爸媽,均不諳中文,更少掉了一份家庭背景作支援後盾。要問莎納為甚麼能做到,倒不如問為甚麼其他人做不到。新加坡的學生,不管印裔、華裔、毛裔,不也都起碼懂得三種語言?為甚麼香港的學生,偏偏連兩種都學不好?
唸同一間學校,讀同一本書,可以培育出素質全然不同的學生,問題似乎並不是土壤環境出了毛病,而是種子本質差劣!
九七後的香港華人,由被殖民變成了主子,終日計算著甚麼是「應得的」,進而想盡辦法去爭奪「不應得的」,一門心思都寄託於政府應該為他做些甚麼,只懂得飯來張口,大聲疾呼!既然認定本土教育的失敗,自己及自己孩子的失敗,也就沒有羞恥之處,亦再無突圍而出的必要。
看看莎納,她依然保留著自己的傳統文化、宗教和語言,同時卻吸收了別國的語言文化,渾然天成。反觀,時下的年輕人,把一頭毛髮染金,也不見得就此「洋」起來,乍似小丑。也許,少數族裔在香港,沒有那股「主子」的戾氣,有的卻是逆境求生的上進心,琢磨成優秀的種子;反而活於安逸者,卻成了發霉的荳芽。
為香港教育制度成功平反的「人辦」,想不到是一位土生的印度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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