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禎兆
葉輝及馬家輝領航,最近編出紀念青文書屋老闆羅志華的《活在書堆下》。羅志華兄的故事,我相信較香港故事更加難說。自從他的故事在不同地方流傳,逐漸又衍生出很多想像以外的枝節變化。我也是其中催生衍化的一分子,在上海的報刊專欄中,刻意以「想為上海的讀者說一個微不足道的香港故事」來破題,結果也看到來自遠方讀者的文化感性回響。只不過回想起來,自己還是太不成熟,一向迴避濫情的我,還是成了製作催淚彈的狂徒。如果可以再沉潛一點,大抵可以說得更加豁然順性。
我的意思是:其實讀者只要上網隨便瀏覽,自可看到也有人對紀念羅志華的活動,視之為一種「文化造神」行徑且嗤之以鼻,更進一步在網上坦率交代被羅兄欺騙出版費用的不忿。嚴格來說,大家都是理想主義者,羅兄固然是典型人物,但被騙的人何嘗不是同流者!我們的而且確活在香港,也因為對文化出版的微末嚮往,因而產生相濡以沫的幻影。只不過我更想說:彼此都是先為人,然後才是一個創作人、文化人又或是出版人,大家都有說「不」的基本自由——至於何時開口,也就是各人的自決選擇。
此所以看到最近「阿麥書房」先後從灣仔及銅鑼灣撤退,我從心底裡由衷叫好!恰如面對位於台灣淡水的「有河Book」,每當聽到友人艱苦經營堅守下去,就不禁憂心忡忡。作為一個路人又或是讀者,我們可以輕言對文化綠洲的接連失守感到慨嘆;但若然你認識當中的主事者,委實無法扭曲希望他們保重的衷心期盼。沒有人可以為他人作任何決定,二樓書店生有時死有序——店舖從來不過是死物,我自己也經歷一手參與創辦的「影迷百科」回歸塵土。物我齊一固然教人欣羨,但物非人是才屬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我由衷相信:羅志華兄是可以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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