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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道盡了搜書之苦樂和一眾書迷的癡情。 作者提供
黃仲鳴
性愛淘書。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末，在舊書店一堆「垃圾」之中，忽睹一部《八路軍軍政雜誌》。一看刊名，心頭頓狂喜；一拿上手，更是如執鑽石，那竟是：延安一九三九年一月出版的創刊號！出版者是：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政治部。
那時也，適值文革，百書皆禁；得一本內地出版的，已是值錢之至；何況是三十年代的！記憶中，以五大元獲得。此書舖老闆不識貨，益了我這淘書小子。於是持往兜售。一書商一瞥，眼頓放光。我察貌辨色，獅子口開價一百五十大元。書商講價，我堅守立場，鐵價不二。書商無奈，終於成交。
後來據友說，這《八路軍軍政雜誌》整套，北京人民出版社已於五十年代影印出版了。但影印本怎同原裝貨！該書商據之影印，竟也賣出不少，還送了一本給我。至於原裝貨，聽說他找了個日本淘書客，以高價售出，賺了不少。
那年代，我成了不少翻版商的書種供應者。有次，我蹲在奶路臣街書攤，淘得張靜廬的《中國近代出版史料》初、二編。告之另一翻版友人；該君大喜，立要我轉讓。因其時也，此間的龍門書店已翻印了張靜廬的《中國現代出版史料》，銷情特佳，獨缺近代篇。此書我本愛甚，惟因相熟，在苦苦要求下，唯忍痛轉讓。據悉，該君亦賺了不少。
當年貧困，文革倒造就我賺了不少生活費用。逛舊書店，近年已無店可逛矣。兩三年前遊澳門，見有一書店，一走就走了進去，盡是「垃圾」，大半間店子還以賣舊教科書為主，不少學子在鑽。我本着不怕灰塵、不怕「垃圾」的精神，在大打噴嚏中，忽見一堆翻版台灣現代情色小說中，有疊紙張甚黃褐的書，於是搬呀搬呀，搬出一看，赫是五、六十年代出版的武俠小說，如高峰的《高原奇俠傳》，如牟松庭的《關西刀客傳》，居然整套！大喜，店主見我「喜樣」，竟然懂殺價，十五元一本。與之死磨，討價還價，終以十元一本成交。這些書稱得上「絕版」二字矣，更不用指望今後有人翻版重印；對研究當年的新派武俠小說風潮，此確是寶也。可惜，後來數番往該店淘寶，多空手而回，只落得灰塵滿臉的下場。
近讀范用的《買書瑣記．續編》（北京：三聯書店，二○○九年三月），看到兩岸三地一眾書迷淘書搜書的經歷，遂勾起我這些回憶。范用說：「我愛跑書店，不愛上圖書館。」當年我何嘗不是。書店無論賣什麼書，我都會走進去溜一溜；見到心愛的，就不計腰中錢。去到東京首爾，就找書店，也不理是否看得懂；去到美國，也鑽了一間又一間。《買書瑣記．續編》的下編，就是專講書迷在外國訪書的經歷。正如書的折頁有云：「一本舊書，聯繫着歷史滄桑，也包蘊着書生情意。買賣之間，留散之中，書肆夢回，幾許況味，都在這一縷書香中隱現。」
只不過，近十年來轉事研究，不愛上圖書館也要上圖書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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