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子：膳 後

文：翁靜晶

　偶爾一次機會，在快餐店遇到一個品行不錯的女孩，觀察了良久，果然是本地罕見的淑女。

　那天，只見她一個人獨自用餐，食相斯文優雅不在話下。難得的是，她在進食之後，能把杯盤狼藉的局面收拾妥當，將用完的刀叉、飯盒，稍略整頓一下，便端到垃圾桶扔掉，然後再細心地，用紙巾把不慎弄髒的桌面給抹個乾淨。整個過程，是那麼的利落，那麼的自然而然。

　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竟被她發現了；小女孩有點兒不好意思，卻仍然報上了友善的微笑。

　為解窘局，便和她攀談了幾句。問之：「妳是在外國受教育的嗎？」出乎意料之外，她原來是百份之百的港女。她之所以會在飯後執手尾，只是舉手之勞，順便也為服務員減省些工作量。

　香港女孩，從來都抱着「人民須為她服務」的態度，願意為人民服務的，萬中無一。

　再說，不光只是女孩，香港人不論男女老幼，會在快餐廳行個方便的，可謂少之又少。大部分的人都認為，這是服務員的工作，他們既是收取了薪金，旁人便不必越俎代庖，倒似若減輕了他們的工作，那就萬分對不起支薪的店家似的……

　然而在西方國家，在快餐店膳後順手清理桌子，乃是慣常的公德，為的是便利下一位用餐者。此舉無疑是「好來、好去」，快餐廳本就是半自助的形式，食物既是客人親手端來的，「膳後」便也期望客人「善後」。

再說，保持餐桌整潔也是西人的一般禮儀，就算是服務周到的高級餐館，有教養的人亦斷不會將別人的餐檯布弄得斑斑駁駁。侍應生在奉上甜品前，會用小掃帚清理桌面的麵包與食物滓碎；儘管如此，一般西人也不會過分造次，若檯面一塌糊塗，過度勞煩侍應生，乃是極欠文化和教養的行為。

　港人卻是反其道而行，愈是有人伺候的，偏愈是要「享盡」服務，眼看着侍應生有一刻空閒，便生怕會浪費掉那「加一」服務費似的！別的不說，在飛機上用餐便是個惡劣的例子。中國人總不會（或不懂）像西人般，在膳後將那餐盤妥為整理，好讓空中服務員易於收拾，同胞們的盤子，往往最亂七八糟，槓起有如一座垃圾山丘，使服務員見到就皺眉頭。酒店的門房，也最怕替中國人執拾，只見他們總是毛巾扔滿一地，床鋪如劇戰過後的沙場！

　這是公德低落的現象，人人卻已習以為常、不以為恥。成年人個個如此，小孩子也就更不外如是。在寵壞了的社群中有一個自律的人，自然就顯得難能可貴！最令人動容的是，從沒有人要求過那女孩動手收拾東西，而即使她不為之，四周也不會有人覺得不當。她的行為，全屬自發、自覺……

　只望這「出污泥而不染」能夠一傳十、十傳百，如此我們的下一代，才會有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