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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紫禁城》劇照。 攝影：Keith Hiro （HKG）
文：夢 飛
「進念．二十面體」舉辦為期七周的「建築是藝術節」，多媒體音樂演出《大紫禁城》是其中一個主打節目。《大紫禁城》邀得流行歌手黃耀明及崑曲名家石小梅，結合本地流行曲和崑曲兩種迥異的音樂元素，加上劇場空間、動畫、照片等，多角度展現紫禁城的美。
反觀進念過去的作品，不少都給人抽象難明的感覺，這次試圖以音樂解構建築，甚至要表達「天圓地方」等傳統哲學概念，無論對觀賞者還是創作者，肯定都是極大挑戰。「明哥」黃耀明亦坦言：「建築本身不抽象，是一個很結實的存在，但是作為舞台演出對象的建築，是抽象的，尤其當它是用聲音和旋律表現的時候。」
面對如此複雜的內容，進念放下一人分飾多角的慣常做法，盡量簡化角色設定，整個演出只有兩位演員、兩個角色：明哥飾演的燕子，以及石小梅飾演的古代帝王。在中國文化中，燕子有非常豐富的象徵意義，當中「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寫的就是景物依舊，人面全非的感嘆。把這個象徵搬進是次演出，以燕子和（早已作古的）帝王的對話、現代與傳統音樂的交融，詰問紫禁城在當世的存在意義，正是《大紫禁城》的創作重心。
當然，要在精神層面解構紫禁城，必須先花一點時間解構其建築細節，因此無論是歌詞、崑曲唱唸甚至場刊，都在竭力地向觀眾講解：天圓地方，一個四合一個庭園，由一條中軸線貫穿，長961米，闊753米……而在舞台熒幕上，也密集投映出紫禁城的照片、動畫及內部設計圖。可是在如此公式化、物質化的「硬資料」以外，進念刻意把熒幕切割成幾片，讓投映在上面的紫禁城，以不完整、不和諧的形象呈現出來。這種陌生化處理，打破我們對紫禁城的一貫看法（是「看法」也是「看的方法」），思考那一堆堆官方資料、學術分析背後，紫禁城之所以為「紫禁城」的文化價值。
有了這樣的角色設定與形式建構，明哥和石小梅的唱唸內容就來得更自然流暢。雖然二人分別只有四段演出，相比一般的音樂節目，時間顯得略短，叫台下的歌迷、曲迷稍稍失望。然而四個分場中的歌詞、曲詞、唸白緊密結合，一一訴說紫禁城內的「斷井頹垣，良辰美景，賞心樂事，生生死死，酸酸楚楚……」本人對崑曲認識尚淺，不敢妄評，只覺石小梅在聲演和神情動作各方面，都能演繹出帝王幽靈困守深宮的淒楚無奈，深深切合曲詞中一再重複的那句「奈何天」。至於明哥的演唱，由於早已在宣傳片中聽過主題曲《飛飛飛》，還以為不會有太大驚喜。可是出乎意料地，明哥對演出版本作了輕微改動，不像宣傳片中嚴守音色、節奏處處「到位」，而是根據情感的高低起伏，把部分字詞放輕、放慢，配合遙望遠處、若有所思的眼神，讓觀眾有種錯覺：似乎真能透過這隻「燕子」，看到數百年的時光流逝、宮城內外幾許人事變遷。相比歌詞、曲詞那種赤裸裸的感嘆，兩位演出者的真情投入，其實更令人動容。
說起曲詞，就不得不提當中頗堪玩味的幾句：所謂「一片紅色，一片藍色，一片黃色」、「沒有甚麼還看今朝」、「天下為公」、「至大正中」，放在現、當代中國歷史的框架中，也許都能唱出弦外之音。尤其是尾聲部分，在恍如槍炮的鼓聲中，隱隱傳來毛主席在天安門上所說：「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而同時，在熒幕上投映出的，是血色的紫禁城建築圖。也許，《大紫禁城》根本不需要觀眾去明白，只要放開心靈去感受，已經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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