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崑曲，逛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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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尉瑋　圖：進念．二十面體提供

　進念．二十面體舉辦為期七周的「建築是藝術節」，為觀眾提供了多種理解建築的途徑。不久前的多媒體音樂演出《大紫禁城》，改變了觀眾觀看故宮的方式。接着而來的《紫禁城遊記》，要再一次走進這深深的宮殿，借由動人的角色故事，理解那一磚一瓦後面的文化涵義；也繼《臨川四夢湯顯祖》後，打造又一個不一樣的傳統崑曲演出。

建築與崑曲

　當導演胡恩威對江蘇省崑劇院國家一級編劇張弘說，希望他將趙廣超的《大紫禁城—王者的軸線》改編成崑曲的劇本時，張弘着實猶疑了一段時間。「我明白阿威的意思，他對中國文化有一種責任感，希望讓大家知道建築的文化理念。不過，這是個靜態的東西，崑曲是個動態的東西，二者怎麼結合呢？」

　看完了趙廣超的書，張弘好像重遊了一次紫禁城，他從裡面的一樑一柱想到了那些曾經在裡面生活的人們。他想到了溥儀，這位末代皇帝離開自己的宮殿時，最後的一瞥帶着怎樣的感慨？他還想到了崇禎，這位走出紫禁城，自縊於煤山的帝王。

　「建築的東西很清楚，都在那裡了。我要做的是賦予它情感，讓他活起來。這就必須要有『人』，還必須是對故宮非常了解，有情感的，身世命運與這個宮殿一起的人。明朝的成祖皇帝可算是故宮的第一個主人；而崇禎是這皇朝最後的一個皇帝。一想到他，我就想到我們崑曲的一齣戲－《撞鐘》。崇禎在午門撞鐘時，故宮已經被包圍了，他想把全城的人召集起來，但是沒有人來。我就想到，好，來了一個木匠，就是他－蒯祥。」

　蒯祥正是那兩百多年前營造紫禁城的蘇州香山工匠，他的鬼魂與崇禎如此相遇，陪他走完了生命最後一段路。二人邊唱邊遊，沿着中軸線，出了紫禁城，爬上煤山。不僅引領着觀眾一起重新認識這座皇城的建築意圖，更將那建築內的文化意涵通過人物的情感一層層鋪展開來。

　飾演崇禎的，是著名崑曲藝術家石小梅；飾演蒯祥的，則是國家一級演員、江蘇省崑劇院副院長李鴻良。

　「這是兩個演員用純粹的崑曲表演來做的一個不一樣的崑曲。」李鴻良說，「我很喜歡紫禁城，但是以前只知道它的輝煌，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通過這個戲知道了藏在裡面的一種理念。比如故宮的方位、定向，五行、八卦的考慮，都體現着中國獨特的成系統的理念體系。現在再去重遊故宮，會有不一樣的體會。」

皇帝走不動了

　本子裡，編劇用盡心血，用人將建築「立」起來。演員在意的，卻不是唱詞裡有多少建築元素，而是「有沒有戲」。

　「演員最關心的是有沒有戲。我一看這本子，看了一些台詞和唱詞，就知道裡面哪幾塊有戲。我首先看的倒不是建築的理念，如果只是去說建築理念，好像『乾』了一點，這對演員來說也不是好事。」石小梅以往總是扮演翩翩小生，這次的「建築是藝術節」，卻讓她挑戰皇帝的角色。在《大紫禁城》中，她扮演象徵皇權的「符號皇帝」，與扮演「燕子」的黃耀明一起，見證了皇權的沒落；這一次，她則化身成為背負着亡國恨、走向煤山自縊的崇禎皇帝。

　為了加深對建築以及角色的理解，創作人員在胡恩威的帶領下，專門到故宮「踩點」，在四月微冷的天氣中，石小梅沿着這古老宮殿的中軸線一步步地走，向着煤山的方向。當時的崇禎，就是這樣走向他生命的盡頭，他的步子有多沉重，他的心情有多蕭索？他望向左右，那些曾經輝煌的宮殿，那紅牆青瓦緩緩地後退，是曾經「萬年永固」的誓言，現在卻漠然地與他訣別－一個被拋棄的帝王。

　「我沿着中軸線，走到御花園，還沒到煤山，我走不動了。我一個普通老百姓平時總在走路，走不動了；他是皇帝，平時都是車輾代步，怎麼會走得動？我對編劇說，一定要加台詞。皇帝當時肯定是跌跌撞撞爬上煤山的。」石小梅說，「在這之前，故宮我去過很多次了，可我從來沒有想過中軸線，沒有注意過午門的門釘有甚麼意思，沒有注意過三大殿怎麼相互關聯，也沒有想過金水橋，我看的只是珍寶館。這次，藉着這個機會，去看故宮，也理解了當時的崇禎皇帝。他雖是皇帝，但在那個時候他首先是個人。」

創新與挑戰

　與進念合作，石小梅已經不是第一次。去年的香港藝術節，有與榮念曾合作的《西遊荒山淚》，四月，有與胡恩威合作的《臨川四夢湯顯祖》。今年，則有《大紫禁城》與《紫禁城遊記》。每次合作，對石小梅來說，都不啻為一次挑戰。記得當時訪問榮念曾，他笑說把這位崑曲前輩折磨得好慘，皆因要工小生的她在戲中跨界演出，再反串花旦；等她苦練花旦最終惟妙惟俏之時，卻又要她放棄那些身段造手，只在舞台上表演最簡單的部分。來來去去，不斷變化，直讓石小梅緊張得幾天沒睡着覺。這一次的《紫禁城遊記》，雖不再需要「來回折騰」，卻依然挑戰重重。

　「首先年齡上是一個挑戰。平時的折子戲，最多不過四十分鐘，這次卻是一個半小時，只有兩個演員。裡面有大段的唱腔，能不能頂下來是一個挑戰。另外，我一直演小生，從來沒有演過皇帝，從聲音、白口，還有表演份量上，都是一個挑戰。再另外，我的對手李鴻良，一個很棒的小花臉。以前配我的戲，他總是一個小角色，不大顯眼，而我是一個主要的地位，相應來說我也沒有甚麼顧忌。但這次，我們是很有份量的對手戲，旗鼓相當，不分上下。這個情況下如何來體現你自身的藝術魅力，有一個磨合的過程。」

　為排這個戲，石小梅已經將劇本唸背了五十遍不止，與李鴻良一起，更是逮着空檔就練習，一點一點將戲「捏」出來。

　「崑曲有個規矩，唱唸不拿下來不能下課堂，之後才是排戲。崑曲是載歌載舞，唱唸不拿下來，舞不了，歌不了。我在這個戲裡有大段的唱腔，如果以前的我二十遍就可以拿下來，現在則必須五十遍才能出來。我知道自己並不聰明，但是我很勤奮。」石小梅謙虛地說。

紫禁城遊記（Last Call!!）

時間：今天下午3時

地點：香港文化中心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