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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余綺平 圖:網上圖片
連環漫畫《丁丁歷險記》最近觸發一場種族歧視風波,案件可能呈上歐洲法庭審理。案件指作者描繪丁丁去剛果探險時,黑人的「臉孔像猴子,說話像傻子。」
漫畫裡,丁丁是比利時年輕記者,帶着懂得說法語的小狗白雪,走遍世界各地採訪新聞;他們周遊蘇聯、剛果、美洲和中國等地。在一系列歷險記中,《丁丁在剛果》最惹爭議。
該書創作於一九三零年;事隔八十年,是否有必要翻舊帳,還要矯枉過正地將它列為禁書?
漫畫中的丁丁,充滿正義感和冒險精神,敢於向各種惡勢力作鬥爭,屢屢不顧生命危險營救他人。丁丁的形象,與美國的超人相似,勇於鋤強扶弱。
可惜,丁丁的創始者原來是一位麻木不仁、討厭小孩、與納粹德軍勾結的種族主義者。
種族偏見 令人厭惡
《丁丁在剛果》(Tintin In The Congo)是歷險記系列的第二冊(第一冊為《丁丁在蘇聯》)。三十年代,剛果屬於比利時殖民地,丁丁的創始人、比利時作家埃爾熱(Georges Remi)是激進國家主義者;一九四六年他在出版社壓力下,曾經將書重寫,刪除了涉及殖民地的敏感內容。
但書中仍保留了一些「令人厭惡」的種族偏見描繪。例如,一位黑裔婦人向丁丁躬身說,「白人十分偉大,是我們的保護神。」而丁丁的黑裔隨從卻被形容為「愚不可及」。類似的描繪和說話方式,在三十年代可能很流行,但時至今日,顯然屬於嚴重的人身攻擊和種族冒犯。
早於兩年前,英國種族平等委員會已要求國內書商禁售此書;但大部分書店並不順從。
對中國人同樣有成見
就讀於比利時大學的剛果裔學生馬敦敦度(Bienvenu Mbutu Mdondondo),譴責該書內容侮辱剛果人民,他兩年前亦向比利時法庭申請禁書;去年更進一步將案件呈至法國法庭,可惜一直不得要領。上月,馬敦敦度忍無可忍,打算告上歐洲人權法院。
《丁丁在剛果》一書裡,非洲人都是無知和未開化的。其中有一段描寫丁丁在課室教導非洲小孩,他說,「今天,我教你們認識你們的祖國:比利時。」非洲男孩有着大眼睛、浮腫的大嘴唇,像動物多過像人類。他們跟隨丁丁學習法語,比起小狗白雪學說英語還要差。作者埃爾熱擺出一副殖民主義者恩賜的態度,認為非洲人需要文明教化。
事實上,埃爾熱對中國人同樣有成見。《丁丁在蘇聯》裡,丁丁和兩個留辮子的中國劊子手較量;《丁丁在美洲》裡,小狗白雪害怕自己成為中國人的盤中美食。
與納粹黨勾結
埃爾熱一九零七年誕生於布魯塞爾郊外的平民區,中學畢業後,在一張反民主的、極度偏激的天主教報紙任職。二戰時,納粹德軍佔領布魯塞爾,該報與納粹黨勾結;而總編輯沃倫斯(Norbert Wallez)神父則是意大利獨裁者墨索里尼的信徒,他在報館懸掛起獨裁者的肖像。神父後來成為埃爾熱的精神導師。
據去年十二月出版的《埃爾熱:丁丁之父》(Herge : The Man Who Created Tintin)一書透露,埃爾熱首本《丁丁歷險記》的故事題材,全由沃倫斯神父提供,是他和比利時派駐蘇聯的領事建議丁丁先去蘇聯「採訪」,要揭露「布爾什維克政府的無神論控制了俄羅斯,領導人貪婪,掠奪人民財產,企圖瞞騙世界。」
丁丁的第二次「歷險」,神父建議將他送去比利時的殖民地剛果。在那裡,丁丁像變魔術一樣,拿出電磁石和治療瘧疾的奎寧藥片,非洲人在丁丁(和小狗白雪)面前不堪一擊了。
修正早期作品
埃爾熱深受沃倫斯神父影響,早期作品大都屬於一些粗糙的政治漫畫,宣揚狂熱的比利時國家主義、反猶太和鼓吹種族主義。他後來承認,二戰期間的確犯下許多錯誤。
埃爾熱從一九二九年至一九八六年間,繪製了二十四本「丁丁歷險」系列,共售出逾二億冊;丁丁還有其他衍生產品,如玩具、填色書和智力遊戲等。
埃爾熱入息豐厚,過着富裕生活;大戰結束後,他也很幸運地沒有被起訴。不過,埃爾熱曾經為自己辯稱,當時的環境氣氛迫使他同流合污。
六十年代,埃爾熱順從美國出版社的要求,修正早期作品。例如《丁丁在美洲》一書裡,他將黑人的皮膚塗改成白色或含糊不清的膚色。在《神秘的流星》(The Shooting Star)裡,埃爾熱將猶太人的少數民族姓氏改為美國姓,避免美國人對號入座,引起不必要的紛爭。
戴高樂宣傳丁丁
如今比利時的剛果學生馬敦敦度,計劃將案件呈上歐洲人權法院審議。但布魯塞爾報紙《Le Soie》社論認為,歐洲社會不宜再花時間去等待法庭判決,出版商應該私下採取行動,例如,禁止書店將《丁丁在剛果》擺放兒童圖書目內,轉放成人書架;或者,全面禁售,讀者須向公眾圖書館借閱;或者,出版商將來若加印此書,須在序文內提醒讀者,書中涉及的歧視觀點和字眼,是三十年代產物,讀者要提高警惕。
丁丁是歐洲文化的標誌。六十年代初,法國前總統戴高樂被記者問及「晚上臨睡前看什麼書?」,他回答;「丁丁」。戴高樂還說,丁丁是他「唯一的國際對手」,因為他們兩人都因見義勇為而出名。戴高樂的捧場,替丁丁做了宣傳,令丁丁熱爆歐洲。
從殖民地榨取金錢
離開比利時首都十四里外的Tervuren區,有一幢非洲博物館,展出手工藝品、動物標本和植物。建築物最高的一層,展覽非洲殖民歷史和宗主國關係。
展覽廳陳列一段歷史記述文,內容溫和地描寫,「二十世紀初,這裡(非洲)發生了一些濫權事件。」文章沒有提到,一九零八年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二世(Leopold II)在剛果進行殖民統治時,殺害數百萬剛果人。文章卻說,派往剛果的殖民地官和軍士將領都是英雄,為改善剛果的社會和經濟,作出了犧牲。這些解釋,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很難被世人接受。
比利時為了紀念這位國王,在歐洲議會大樓旁興建了「利奧波德公園」,連地鐵終點站也以他為名。還有許多宏偉建築物,它們都是從剛果殖民地榨取金錢回來興建的。
改變對歷史態度
如今《丁丁在剛果》一案沒有受到重視,要呈上歐洲法庭審理,這一段丁丁插曲,正好有機會讓比利時新的一代更深層地認識自己國家的殖民歷史。
往事已成過去,我們不能讓時光倒流;但是,我們可以改變對歷史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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