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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開放年代長大的八十後與異性相處的情商比父母高得多。 網上圖片
晨 風
每次同代人聚會，總能見到貌合神離的夫妻，見到離異後的孤單身影；2009年，北京的結婚人數同比上升了一倍，而離婚人數則上升了三倍。以五十後為代表的中老年人群體，成為北京家庭中婚姻最動盪的一代。
看着手牽着手的八十後和白頭偕老的三、四十後夫妻，五十後們無比羨慕。標榜繼承傳統觀念的他們，家庭穩定性上卻不如上代與下代。上代人青春期受了完整的教育，也曾有過尋找人生伴侶的從容。八十後雖是極自我的「小皇帝」，但開放年代中長大的他們， 與異性相處的情商卻比父母高得多，婚姻質量自然也高。
有些五十後家庭看上去幸福無比：夫妻雙雙事業有成，家境富裕，孩子就讀國外名牌大學，但關起門來卻早就形同陌路，天天在冷戰中度日。那些文化不高、半生貧寒的五十後夫妻，可能矛盾更易激化；有的雖不得不同居一室，也是同床異夢。
北京很多風韻猶存、獨居大House的五十後單身女子，背後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無論婚姻名存實亡，還是已衝出了「圍城」，都不再擁有家庭的天倫之樂。飄搖的家庭，背後是動盪的歷史。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度過青春期，成長於情感封閉的年代，都讓五十後的家庭「先天不足」。
禁慾的年代
禁慾年代，阻斷了五十後的情商發育。
有個活潑漂亮的女士，誰都覺得她應有個幸福的家庭，可偏偏年齡老大才經人介紹嫁了個平庸丈夫。半生已過去的她，從來認為自己毫無魅力。年輕時她從沒有過一個追求者，原因就是在男性眼中她太缺乏女性溫柔，太不拘小節。孩子已大學畢業的她輕描淡寫形容自己幾十年的婚姻：就是搭幫過日子！很多五十後女士，年輕時都曾極力掩蓋自己的女性特徵，從沒有過八十後女孩兒的天然嬌俏。
五十後從上小學起就男女生話都不說，異性同桌還得拿鉛筆刀刻出條誰都不能逾越的「三八」線。女生與男生的關係，就是向老師給淘氣男生告狀。上中學後男女生界線更分明，早戀等同於「作風有問題」。那時北京重點中學幾乎都是男女分校，女校中的師大女附中、女三、女八中，男校中的男四、男八、三五中，都是教育水平一流，三流中學才男女混校。
青春期與異性隔離，讓很多五十後成人後依然青澀不堪，不知如何主動接觸優秀的異性。我當年考進北京一所重點女校，豆蔻年華的同學中不乏如花似玉者，幾十年後同學再相聚，單身者比比皆是。有的離異，有的終身未嫁，以至大家要求成立單身俱樂部。有同學說，這都是上女校害的！男女分校，剝奪了五十後重要的擇偶機遇，同時，也讓他們少了人生重要的一課：如何與異性相處。
上山下鄉後，插隊知青還可能有異性交往，兵團知青依然男女界線分明。男女生分別排隊上工，宿舍遙遙相望，卻彼此幾年不搭一言。那時女知青都以對異性嗤之以鼻來標榜德行。有的女知青為了表現積極，把男生斗膽投的情書也上交連長，讓男知青遭到大會批判。那時入團與戀愛，是水火不相容的兩件事，「偽天真」必然伴有真性情帶來的尷尬。有位知青女領導扮演多年不食人間煙火的鐵姑娘，結果卻因偷情敗露被迫退出連隊政治舞台。
文化禁慾也會禁錮情商。生於信息時代的八十後從網絡也能了解愛情，而文革時封禁了所有優秀的名著，連《西廂記》都成了黃書，從而也就禁閉了一扇了解人類感情精華的窗口。
文革後北京全部取消男女分校，八十後全部就讀於男女混校。從小就生活在健康自然的男女同學關係中的八十後，除無師自通地就學會與異性相處外，還有着比父輩充分得多的擇偶空間。明智的五十後多數並不反感上中學孩子的早戀，反而會羨慕下一代少男少女們的純情交往。那種青梅竹馬的情誼，讓很多八十後在該成家時就有了意中人，給父母省了很多心。觀八十後的婚姻，有不少是同學夫妻。小學、中學直到大學的漫長求學時光，自然而然地成就了一對對基礎牢靠的終生伴侶。
動盪的青春
動盪的青春，也讓很多五十後錯失擇偶良機。
有位才貌雙全的女士，在兵團時因特立獨行被冠以「資產階級小姐」的帽子，雖是眾男生的暗戀對象卻無人敢答理。一次回家探親，她在火車與一上海男知青一見鍾情，然而雖交往多年感情極深，卻在返城時考慮各種實際問題而分手。二十年後事業有成的男知青到北京來尋初戀，中間卻已經隔了家庭責任的大山。網絡小說《山楂樹》曾紅極一時，就因喚起眾多五十後銘心刻骨的遙遠初戀。返城的艱辛，蹉跎多少天賜良緣！
為生存所迫，利益婚姻在五十後中並不鮮見。在農村時因寂寞而結婚，返城後因利益而結合。作為弱者的女知青，有時更勢利。有的插隊時為生計嫁了老鄉，知青大返城時，曾規定在當地結婚的就不能返城，於是就離婚，把另一半留在農村。《孽債》電影播放後，很多人問北京知青：你有沒有孽債？
當婚姻成為交易時，有在鄉下沒結下孽債的，返城後卻有了孽債。為返城而結婚的女知青，條件就是能給辦回北京，對方多老多醜都沒關係。以前在工廠上班時有位工友先天面部畸形找不着對象，廠工會就以辦返城戶口為條件，給他找了個東北兵團的女知青；結果剛生完孩子，那位健美的女知青就跟他離了婚，單身帶孩子的他更是苦不堪言。有位高幹出身、父母文革都被批鬥的姑娘，為改變成分嫁給貧農出身的幹部，結果打了半輩子架。改革開放後她老公成了高層領導，便乾脆利落地跟她離了婚。
在人生機會多、拚搏風險大的北京，雙方地位的改變毀了很多家庭。很多當年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五十後婚姻，也未必經得起世道與自身的變遷。有位下海多年的男士，早與當初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妻子分居，他認為妻子變得俗不可耐。早在三十年前，北京「鳳凰男」的重要晉身之路就是利用丈人「好爸爸」的資源。為得到有實權老丈人的提攜，「鳳凰男」能忍受其貌不揚、脾氣驕橫的高幹閨女，功成業就後往往義無返顧地拋棄黃臉婆。
在婚姻的生態鏈中，一些走過殘酷青春歲月的五十後北京女性，也崇尚優勝劣汰的叢林生存法則。有位率真的才女，當年恢復高考剛考上北京大學就坦然甩了還在工廠當工人的男友。她認為這沒啥不道德。當年身處貧賤心有不甘的女士，混到文憑後脫離底層後，往往也會嫌棄還粗話滿口的老公。有那夫妻一方地位或文化觀念改變了的家庭，即使不解體也可能名存實亡。有位拚搏多年升到金融行業高層的女士，為家庭責任長年忍受平庸粗俗老公的惡語相加，讓外人都覺得這段婚姻的虛偽。浮躁的名利場滋生了勢利婚姻，對不少早就名利雙收的北京五十後來說，寧靜的家庭港灣卻是可望不可求。
當初成家的倉卒，也讓北京五十後的婚姻底座脆弱。很多五十後返城後已是大齡青年，沒了挑挑揀揀的條件和時間，成為婚嫁市場上的「困難戶」。三十年前在北京，大齡青年是「社會不穩定因素」，姑娘25歲還沒出嫁就被叫成「老姑娘」，小伙子年近30不結婚會被人疑心有毛病。那時兒女多的北京家庭，父母更是急着打發一個是一個。既然單身過不了踏實日子。五十後就索性快速把自己「處理」掉，輕率鑽進了婚姻圍城。饑不擇食般的婚嫁，早已埋下家庭解體的隱患。有位五十後女士的母親當年死活不同意女兒嫁給出身資本家的插隊男友，結果湊和嫁了一位脾氣古怪的工人，孩子還沒上小學就因性格不合而離婚。
當年我在一家五十後扎堆的國企上班時，領導常被打架打到單位的員工夫妻折騰得下不了班，領導苦笑着說：「離婚率高，象徵着社會的進步。」
無論此話是否有理，家庭動盪都是反映社會變遷的一面鏡子。無論如何，開放而穩定的社會，才能孕育更多溫馨的家庭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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