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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三代相聚。
文、圖:王玨(本報北京新聞中心記者)
75歲的季承,有着耀眼的事業履歷。
他畢業於名校,是中科院高能物理所的高級工程師,曾參與領導中國高科技領域的重大突破—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的研製;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他作為首個中美合作項目「高能物理」的核心人物遠渡重洋,負責與美國五大高校的合作項目;他還與諾獎得主李政道私交甚篤,有近三十年的合作關係,並應李氏邀請出任其主持的中國高等科學技術中心顧問一職,直到去年才卸任……
不過,這一切並不為圈外人所熟悉。
他為公眾所知曉,只因為其特殊的身份——國學大師季羨林之子。
在季老生命的最後幾年,撲朔迷離的子女糾葛,匪夷所思的文物失竊,以及因此而牽扯出的與北京大學道不明的恩怨,通過媒體的傳播不斷發酵,不僅給纏綿病榻的大師帶來了困擾,同時也把風波主角之一的季承影射成「季門逆子」的忤逆形象:與父親同處一城,卻長達十三年不相往來;和年幼四十多歲的小保姆產生不倫戀情;為爭奪財產,策劃「字畫門」鬧劇……一切如同「羅生門」,直至季老離世依然樹欲靜而風不止。
在外界的種種猜測之下,季承無法再緘其口,他整理季老遺物,追憶往昔恩怨,透過對父親愛恨交織的複雜感受,直率地記錄了一個特別人物和一個特別家庭的悲情。一本《我和父親季羨林》,用二十萬字的篇幅,描述了光環之下的學術大師在學問之外的人生軌跡,將季羨林人生旅程中非陽光的一面如實地袒露,大師的仁義、苦惱、孤獨,甚至失敗、無情和世俗,都呈現在苦澀和悲愴的字裡行間。
叫爸爸很彆扭
初夏的一個午後,在北京大學附近藍旗營小區,年逾古稀的季承接受記者採訪。對於這本「坦白之書」 悖離所謂「子為父隱」、「為尊者諱」等儒家傳統而產生的巨大爭議,他表示,外界對父親的了解基本只限於學術,希望人們能更多、更全面地了解季羨林以及他的家庭,「我說的東西都是真實的,再多、再難聽的罵名我都不怕,相信時間會證明一切。」
季承坦言,一個天才的存在,對社會是一個財富,對家庭可能是一個災難。作為大人物之後,他並不覺得是一種什麼幸福,或者滿足,而是一種負擔。就連紛爭不斷的遺產,外人都覺得這筆財富有很大吸引力,但對他而言,則是巨大包袱。面容酷似季老、已經眉髮花白的他感慨,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可以選擇,自己寧願父親是個平凡的人,一家人可以平靜地得享天倫之樂,不要那麼多曲折、那麼多磨難。
交談的兩個多小時,他全程稱呼季老為季羨林先生,或季先生,或父親。季承說,自己是不會叫「爸爸」的,直到現在叫「爸爸」都很彆扭,他姐姐也一樣。由於從小沒在一起,一直感覺父親比較陌生,也很少叫他爸爸,倒是經常跟着孩子叫爺爺;在外面的時候,習慣叫季先生。「即使後來跟父親和解了都不喊爸爸,301醫院的護工很詫異地說,『你都不叫你爸爸呀?』我說叫什麼,人來了就行了。」
缺席的父親
目前季承與第二任妻子馬曉琴有一個不到兩歲的幼兒,寵愛有加,與自己當年父親缺席,無法體會父愛形成鮮明對比。季羨林在兒子只有三個月的時候赴德留學,一別11載,季承由母親一手帶大。2008年年底,在父子決裂13年之後,他帶着當時也是三個月大的兒子去醫院探望父親,對季老說:「你走的時候,我就只有這麼大。」
季承筆下的季家不是個和美的家庭,父子不但長時間不在一起生活,且關係大多數時候是緊張、隔閡的,兩人僅在季老辭世前8個月感受過稍微親密正常的父子情。但終究血濃於水,親情勝過任何是非,父子闊別後相見,過去的恩怨,都煙消雲散了。
記者問季承,如果季老至今依然健在,是否會有此書問世?季承說,應該會的。因為到了一定程度,父子都會敞開心扉說事情,彼此的看法應該是一致的。季老晚年對自己有過剖析反思,和這本書中指出的所謂缺點和錯誤,很多都不謀而合。「我想如果父親在世時間再長一些的話,我會把書稿給他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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