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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躍輝(作者簡介:1984年生,復旦大學首屆文學寫作專業研究生,曾在多家刊物發表小說。)
白水湖邊的草越來越少,我們開始攆了牛馬向遠處轉移。老刁和海天每天一大早起,背了大得嚇人的籃子到湖邊去割草。好馬快刀,草都是連土皮割的,他們身後的湖岸扎滿星星點點泛白的草根,待他們將湖邊割了一圈,原先割過的草長得差不多了,又一次在劫難逃。雖說每月捕魚,可湖裡的魚似乎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越來越能吃,兩籃子草扔進去,不過杯水車薪,一眨眼沒了。他們的臉印滿喜悅,也印滿疲倦。湖邊的草不能完全供夠,他們不得不轉戰他處。他們對四周沒我們熟悉,便問我們,哪兒有草,嫩草?我們一說,不消幾天,那地方的草光禿了。幾次以後,他們再問我們,我們不由得有些支支吾吾。
我們和老刁父子還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不愉快事兒。一個燠熱的中午,我們看到他們父子背了籃子離開白水湖,到遠處割草去了,貓頭便躲在一個小山坳,摸出了釣魚竿。貓頭連連說,不能釣魚,憋死我了,憋死我了!我們都笑話他,狗日的,貓托生的吧?他不屑於和我們打嘴架,盯浮漂,專心釣魚。
太陽炙烤著,藍灰色的天如一塊熱鋼板,腳底下石頭滾燙滾燙,青草卷曲著,發出焦糊的氣味,曬得頭昏腦脹的青頭螞蚱不時剪著紫紅翅膀,撲哧哧從身邊掠過,一頭扎進濃密的灌木叢。我們脫得精赤,露出一根根肋骨,肚皮上全是黏糊糊的汗。忽地聽見一連串水聲,扭頭去看,只見孫寶已脫了褲衩朝水裡走,兩隻手鴨子一樣擺劃著。我們腦門冒火,厲聲罵他,狗日的,上來!又說,我們答應過老刁不到湖裡游泳的。他轉回頭,皺著眉說,那貓頭釣魚你們不說?你們就曉得欺軟怕硬。我們又罵他,貓頭也罵,小狗日的,不說你兩句還不過癮了?老刁說過不讓釣魚嗎?說過嗎?孫寶沒話說了,嘻著臉說,游一下怕甚麼?游一下也弄不死魚的。繼續往湖裡走。我們又急又氣,抓起碎石子扔他,他躲閃著,越走越往裡。三皮氣不過,撲通一聲,撲進水裡。你等著,瞧我不抓住你!三皮是游泳的好手,孫寶也不差,他們在水中追逐著,撲騰起白亮的水花,水花濺濕灼熱的空氣,空氣滋滋作響。更多的人叫罵著,定要揪出孫寶,撲通撲通下了水。
我們全下水了,大聲笑罵著,好久沒這麼痛快了。
魚不時撞上大腿,我們嚇跑了所有打算咬u的魚,貓頭站在岸上罵,蹦起又跳下,朝我們扔碎石子,活像一隻被毒蛇咬了屌的狗。我們快活得笑岔了氣。貓頭無奈,爬上一塊大石頭,抖開褲襠朝我們撒尿。一線腥臊的尿從天而降,我們抹一把臉仰起頭,看到貓頭那黑駿駿的東西和洋洋自得的臉。我們正要嘲笑他那東西,貓頭慌張地抖了抖手,低聲說,起來,快起來! (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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