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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梓潼七曲山上,有一座元、明、清三代建成的古建築群,供奉梓潼神。 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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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潼神曾經是科舉時代香火最旺的神祇,因其司掌文事,為主試之神,又被稱為「文昌帝君」,是期望通過科舉之路進入仕途的士人倍為尊崇的神靈。而在古代,每次科考之前,考官也要舉行相應的儀式,恭請梓潼神入場主試,以祈考試順利。如《儒林外史》的第42回:「布政司書辦跪請七曲文昌開化梓潼帝君進場來主試,請魁星老爺進場來放光。」
關於梓潼神的原型,有很多傳說。一說是晉代在川中稱蜀王的張育,因抗拒前秦戰死,後其祠宇被與亞子祠並稱,故名張亞子;也有傳說張亞子是個忠孝兩全的人,事母至孝,後仕晉戰死;還有傳說張亞子是個神醫,因行醫為善,深獲百姓的愛戴。種種說法紛藉相亂,莫衷一是。而在唐代以前,梓潼神祇是偏囿一隅的地方神,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力。安史之亂的時候,唐玄宗入蜀避禍,途經七曲山梓潼神祠,因感念張亞子的忠孝,封其為左丞相。到了晚唐,唐僖宗為避黃巢之亂入蜀,自以為得到了神明的佑助,又親祀梓潼神,封張亞子為濟順王,並親賜佩劍。接連得到兩位皇帝追封,梓潼神的聲名由此大噪,成為了士人的佑護神。傳說凡是士人往神祠前經過,若遇風雨,必官至宰相,如果是進士經過,遇風雨則必登殿魁,而且「自古無一失者」,從來就沒有錯過。
曾隨唐僖宗入蜀避亂的中書舍人孫樵,寫過一篇《祭梓潼帝君文》,他在序中寫道,自己之前並不相信鬼神,凡是經過祠廟,不是高聲嘲笑就是口吐唾沫以示鄙夷。會昌五年(845年)的一個夜晚,孫樵經過七曲山時,「凍雨如泣,滑不可陟,滿眼漆黑」。十年後預兆果真應驗,孫樵榮登進士第。所以,在二十年後再次經過七曲山梓潼神祠時,孫樵也不得不一改之前的狂傲不遜,謙恭地去參拜梓潼神的靈座,感謝神的庇護。
這一類預兆應驗的例子還有很多。北宋蔡儵(shu_)的《鐵圍山叢談》也載有一事:王安石年尚八九歲時,曾隨父親經過梓潼神祠,天空風雨交加,猶如黑夜。而同時經過的還有一位王提刑,誤以為是神靈預兆自己將來要做宰相,故內心時常為此自矜,後來方知風雨乃是王安石日後為相之兆。
由於宋代社會打破了門閥勢力的壟斷,政治權力對平民階層廣泛開放,出身寒門、身份卑微的文人士子,都可以經由科舉考試而進入仕途。因此,迎合了大眾心理需求、寄托了文人希望的梓潼神就不再是地方神,而成為了全民參拜的主神之一。《堯山堂外紀》載,南宋孝宗年間,一位四川的地方官,因缺乏文才、不善言辭,擔憂入京覲見皇帝述職時,不知如何應對。他家里長期供奉有梓潼神的神位,某夜夢裡,梓潼神對他念了一聯詩:「兩邊山木合,終日子規啼。」到了覲見皇帝的時候,宋孝宗果然問起:「三峽風景如何?」川守就用夢裡學到的兩句詩作答。宋孝宗聽了非常欣賞。
第二天,宋孝宗對宰相趙雄說:「昨天有個川守述職,我問他峽中風景,他以杜甫的兩句詩作答,三峽的景色就像展現在我面前一樣,可見這人善用詩句,可讓他做寺丞。」趙雄素知該川守之能,退朝後找到他一問,川守不敢隱瞞,把經過全說了出來。為了避免穿幫露餡,趙雄仍然讓川守返回四川任職。當然,此事的經過未必可信,但從中可以看出,當時人們供奉梓潼神,已是很普遍的現象。
到了元代,元仁宗又敕封梓潼神為「輔元開化文昌司祿宏仁帝君」,民間各地也開始大建文昌宮、文昌閣或文昌祠,供奉文昌帝君非常普及。明初,劉基的《杭州富陽縣重修文廟學宮記》:「明年六月,百廢備舉,廟有新室,學有新舍,教官有廳,文昌有祠。」在科舉制度日益完備的此時,供奉文昌帝君和興建學校一樣,成為了地方的一項重要事務。
一些為了誇耀名望富貴的家族,也刻意編造與梓潼神有關的故事,以渲染受之「天命」的合理性。明人陸粲的《庚巳編》載,明代仕至太子太保、左都御史的名臣陳鎰,其侄孫就經常跟鄉鄰或友人說起,自己祖上於某日登廁時在地上拾到一塊鍋巴,不捨丟棄,就洗乾淨吃掉,由此積德。當夜遂有梓潼神入夢告之,陳家不久將有才俊降生,果然沒過多久,就有了陳鎰。
可以說,文昌梓潼神被一再神化,是歷代的統治者有意營造的一種意識形態。因為在古代,科考是朝廷籠絡知識階層的重要手段,而傳說掌管人間祿籍的梓潼神,則是可以決定士人一生前途的神靈。士人對梓潼神的心理依賴性越強,對功名利祿的希冀越大,君王也就越易於穩定人心,強化君權的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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