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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兆貴
《山楂樹之戀》的劇情並不複雜,但這部電影所引發的對純愛的思考卻有些複雜。這種複雜,不是誰是誰非、見仁見智的複雜,而是記憶與現實錯位、情感與時空斷裂、靈魂與肉體矛盾的複雜。在央視電影頻道策劃的「首映」節目中,有一個嘉賓互動環節,就《山楂樹之戀》相關的愛情元素設置了三個問題(選擇禮物還是信物;為了愛情等待一年還是一輩子;發乎情止乎禮才算純還是感情純就算純)。儘管這三問的邏輯並不嚴謹,儘管節目策劃的傾向性非常明顯,但相對年輕的嘉賓們還是發出了自己的心聲,給出了和而不同的答案,讓老一輩藝術家們「開了眼」。
在這種莊重的儀式下,發言對象是約定的,話語系統是規範的,也許不能完全代表普羅大眾的意向,但是,對純真、美好的事物懷有虔誠的敬意,是人類共有的天性。面對如此純真而又淒美的愛情故事,心有慼慼也好,痛徹肺腑也好,嚮往羨慕也好,會心微笑也好,總是能在你心中激起一些情感的漣漪,特別是從那個歲月走過來的人,心靈的共鳴是強烈的,引發的感慨是由衷的。有人說,這不過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以前出生的人的一場舊夢,懷念與重溫當無不可,若拿來考量和貶斥當代人的生活方式和情趣就不可取了。網絡上噴灑的那些口水難免有點過激,但也並非沒有道理。平心而論,不管是哪個年代出生的人,有著怎樣的生活背景和經歷,幾乎沒有人希望當年的山楂樹之戀重演。事實上,這也不是希望不希望所能界定的問題,這樣的人生已經成為絕唱,這樣的故事已經成為絕版,因為那個年代一去不復返了,我們回不去了。
根據同名電影改編的電視連續劇《神話》,向我們講述了一個穿越時空的故事。在父親易教授的考古發掘現場,青年易小川意外地捲入一起搶奪文物事件。機緣巧合之下,他撞開了一個神秘的古代寶盒,與考古隊的廚師高要一起,回到兩千多年前的秦朝,演繹出一場轟轟烈烈的逆轉乾坤的故事。這樣的奇遇和歷險,就只能是神話了。尚未發生的事物,在預知其演變規律的前提下尚可改向,已經發生的事物是不可逆轉的。我們已然走過的人生,幸福、甜蜜也好,悲傷、苦澀也好,都已定格於那個年代,存檔於那段時光,既不可能讓你回過頭去重活一次,重新作出選擇或修訂,也不可能拿到今天重演一番,原汁原味地再現或複製。我們可以靜下心來,讓思緒飄向遙遠的過去,去捕捉那些曾經的幼稚和單純,去咀嚼那些曾經的苦辣和酸甜,去回味那些曾經的美好和浪漫,並為之動情和陶醉。可是,前行的世道總是要革故鼎新,向上的人心沒來由怨其古與不古,何況我們的軀體和心智已不復當年,我們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已不復當年,怎麼可能再回到從前呢?
人是時間的奴隸,不管你承認不承認;時間是人的主宰,不管你願意不願意。空間可以挪移,時光不會倒流。含有故事情節的遊戲可以從頭來過,可現實生活不會也不可能有真正意義的從頭再來。那時的山,那時的水,那時的天,那時的地,那時的你我,都已化作模糊不清的記憶,付與了不捨晝夜的似水流年。濤聲雖然依舊,夜色同樣撩人,但港灣已不再是當年的港灣,船長也不再是當年的船長,持有一張發了黃的舊船票,怎麼可能登上當年那班客船呢?所以,孔夫子就歎:逝者如斯夫!楚狂人就歌:往者不可諫!陶淵明就吟:盛年不重來!顧曼楨就哭:我們回不去了!黃仲昆就問: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我們回不去了,除非在夢中。人的一生就是不斷地同過去說再見的過程。說再見,其實也不準確,再見惟有在夢中。溫和一點說是告別,殘酷一點說是永訣。既然法則不可違,我們就應該順其自然,心平氣和地活在現實中。回不去就回不去吧,逝去了的純真無法挽回,難以複製,與其傷心歎息,不如讓那一段牽手的樹枝、那一塊大白兔奶糖、那一尾手編的小金魚化作美好的文化記憶,潤澤我們因匆忙趕路而變得乾枯浮躁的心靈,給功利化了市井巷陌浸染上一些爛漫的色彩。正像那首同名歌曲演唱的那樣:我們都漸漸長大,漸漸變得有點可怕,請別再紅著雙眼,反覆提醒,我們回不去了。停止這徒勞的掙扎,接受現實對天真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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