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留聲機」的年代,說「流派」,便是指「師承」,很少人能在沒有師傅指導下,學懂某藝人或派別的藝術精粹,因為表演藝術在舞台上演出一瞬即逝,如非過目不忘,又怎能把握細節。到了留聲機和唱片誕生後,人便跟隨名伶的錄音,模仿其唱腔;因此,說唱腔流派,便不能局限有師徒關係的表演者。上世紀五十年代,唱「芳腔」成名的唱家崔妙芝、李寶瑩,唱「女腔」成名的鍾麗蓉、鄭幗寶,唱「仙腔」成名的陳鳳仙,他們都不是芳艷芬、紅線女、白雪仙的徒弟,卻能繼承名家唱腔,多少也拜唱片所賜。相信隨著錄影技術的發展,將來連舞台演出也是看錄像學習,不須以人傳人,至於對名家的藝術領略多少,就看自己的造化了。現時粵劇界六、七十歲的名伶,在他們學習粵劇的年代,錄像技術不發達,只能拜師學藝,所以人人都應該有師傅的,不過是否想強調自己的師承或屬某一門派,又是另一回事。一個人不願提自己的師承,可能考慮到自己的師傅沒有「來頭」,說出來無助提升自己的身價。
另一個原因可能是自己沒有成就,說自己是某門某派某人的門生,恐有辱師門。有少部分則是到粵劇學校學藝,稍有基礎,便落班做戲,在舞台上觀察著名伶人的演出,邊學邊做,從而集百家大成。但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香港,卻多了一個非常特別的原因,使粵劇演員很少提自己的師承,那就是唐滌生先生為任劍輝、白雪仙、芳艷芬、吳君麗等名角撰寫的劇本風靡一時,尤其是「仙鳳鳴」的幾齣名劇。試想自己不是任姐、仙姐、芳姐、麗姐的徒弟,強調自己的師承,既對師門不敬,自己也有點難為情,同時可能使戲迷感覺自己不擅長演唐滌生先生的名劇,不肯買票。今天,唐滌生先生的作品已不再是票房靈丹,觀眾的水平提升,口味也擴闊了,粵劇演員不須再顧慮披露自己的師承。我提議粵劇界與學者合作,把稍有成就的粵劇工作者(包括台前幕後)的師承記錄下來,尋根究底,「流派」的蹤跡自然浮現出來,為撰寫本地粵劇史奠下基礎。 ■葉世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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