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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廣超(左)與吳靖雯。
《雍正十二美人圖》原本是裝裱在屏風上的絹畫,繪製了包括室內室外的十二個美人場景,現在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每幅圖都寬94厘米,長184厘米,裡面的美人幾乎是真人大小。想像一下,若坐在這用美人裝點的屏風旁邊,可真有眾美環繞之感。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2009年,北京故宮和台北故宮舉辦聯展,美人圖的其中六幅被借給台北,引發民眾的觀賞熱潮。當時,曾撰寫了《筆記清明上河圖》、《不只中國木建築》、《國家藝術 一章木椅》等書的趙廣超就曾提議北京故宮借此展覽重新演繹這系列名畫,讓聯展意義更加豐富。這就是《十二美人》一書的發想。
2010年中,簡體字版的《十二美人》終於出版,繁體字版亦於今年由香港三聯出版社推出。
品美人 看雍正
《十二美人圖》與雍正皇帝與圓明園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組屏風畫創作於雍正登基前後,原來擺在圓明園的深柳讀書堂,後來才被拆下,藏於深宮之內。也正因此,這「十二美人」才避過了圓明園的歷史劫難,成為流傳至今日的文物精品。趙廣超說,研究這組作品的過程,與其說是學習,不如說像是去結交一位朋友,這個朋友,自然就是雍正皇帝。
歷史上記載的雍正,給人的印象總是板著面孔,待人處世十分嚴苛。加上他登基時已經四十五歲,比起乾隆的年輕瀟灑,顯得十分沒有吸引力。難怪在電視劇中,康熙乾隆一出場,總有戲說的傳奇味道,唯獨雍正一出場,就只能是正經八百的「正劇」了。
但若走入《十二美人圖》的世界,對這位不茍言笑的皇帝,你大概會有所改觀。正如趙廣超所說,雍正在位時,工作態度十分嚴謹,更超級節儉,最大花費的工程就是修整康熙賜予的圓明園。可以說,這座美輪美奐的「萬園之園」中的一花一草,一磚一石,「都是雍正皇帝一生最美麗和難忘的記憶所在」。美人圖中充滿了閑情雅致的十二個場景,也許正默默洩露了這位在皇帝位子上忙碌了十三年的帝王,其生活中的悠閑瞬間,也透露出雍正少有閑散時光中的審美意趣。而構圖的精美和嚴謹也恰恰反映出雍正對事務的苛求和對細節的嚴格把握。在書的最後,趙廣超和吳靖雯還特意找來了雍正的《美人把鏡》詩四首,其中的兩首恰巧出現在美人圖中的一幅背景掛軸上。且不論畫中的詩是否雍正親筆所題,光看這四首十分抒情寫意的文字,也讓人覺得有趣:這些詩竟是出自這樣一個冷酷人的手筆。難怪趙廣超說:「其實他也算是一個很可愛的人吧。」
青春版美人圖
《十二美人》在內地出版時,《讀書》雜誌的揚之水曾說,此書一打開就彷彿是青春版「牡丹亭」的氣息撲面而來,能夠給讀者帶來「暖風熏得遊人醉」的享受。《十二美人》的裝幀設計的確非常美,竊以為,繁體版比起簡體版的清談,顯得更加雅致精巧。書共分兩冊,卷一「十二美人」設計如同一本奏摺,將十二幅美圖精巧印刷盡收其中,再簡單地介紹了絹畫的背景和圓明園的歷史。卷二「花事摺疊」則更細緻地進入美人的世界,從畫中的物件擺設、畫面與季節節氣的關係等一一道來,甚至還將美人圖與西方繪畫構圖法比較一番。
「我們研究的辦法很多時候是重新建立對對象的資料、學識,或者創作上面的認識。」趙廣超說:「我自己的習慣是,去看一張作品,比如我們較為熟悉的《清明上河圖》,都希望去探索一下作者的心態。十二美人圖在中國的視覺藝術中不是第一線的作品,但是它有其創作上的特殊含義,和文物的含義。畫家繪畫的心態,觀賞者的心態,都在其中。研究的時候,我們把這些作品打印成原大小,然後坐在那裡看。我就用我以前藝術創作年代所有的背景知識,去思考它怎麼去構成畫面、畫的時候心態如何。畫家坐著畫的時候是什麼感覺,站著看的時候視角又落在什麼地方。」
但整本書並不是考據式的,趙廣超說,他和助手們反而特意要避開專家式的方法,而是從自己對作品的「感動點」出發,去發現畫中乾坤。「一個文化積累到那麼厚,其實每一個欣賞的水平都有東西可以對應。十二美人圖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十二美人》的另一位作者吳靖雯是趙廣超所建立的設計及文化研究工作室中的年輕成員,她畢業於香港理工大學設計學院,後又在香港中文大學取得人類學碩士。兩位作者合作出的整本書像是筆記,切入點更十分年輕—這些畫的尺寸為什麼那麼大?它的擺放和環境關係如何?觀賞它的都是些什麼人?畫中的女子是虛構的嗎?裡面的器物反映了當時人怎樣的生活情趣?讀者讀來,就像是跟著一雙好奇的眼睛去遊覽這批歷史超過三百年的古畫,然後慢慢進入那個世界。
吳靖雯說:「我們這個世代習慣了用電腦去和世界接觸,當我們把這些畫打印出來,一比一地掛在那裡仔細看,再去找那些細節的意義,就好像是從一個虛擬的世界中走出去,而和以前的那一個時代有了聯繫。對我們工作室的成員來說,原來過去的文物和歷史可以這樣去接觸,這是十分深刻的學習歷程。」
大概許多年輕讀者都會有此同感。比起趙廣超之前的《一章木椅》、《筆記清明上河圖》,或是《大紫禁城—王者的軸線》等,《十二美人》中的文字更少,圖像所帶來的感知材料卻更多,作為一本「入門級」的作品,深入淺出,又別有趣味。
越難越自由
近年來,趙廣超在兩岸三地都越來越受歡迎,《大紫禁城》後,北京故宮更邀請他製作最新的故宮導遊圖,更允許他自由進出「宮中」做研究,把他樂得不行。故宮博物院的朋友們都覺得他神奇,在香港這個地方這麼來做傳統文化。他卻說:「當你可以選擇容易的路和難的路的時候,一定要選難的。其實選擇難的路的人更有自由。」
成立設計及文化研究工作室後,一班年輕人聚在他身邊走這條「難路」。經濟最拮据的時候,他要自己掏腰包支持工作室,各成員則勒緊褲頭頂硬上。到現在,越來越多的贊助人和基金會認同他的作品,給他支持,就連工作室的房東也給他一個讓別人艷羨得不得了的低租金。「我覺得大家對我們都好好,傳媒也對我們很善意。」他憨直地笑。問他下一個工作計劃,他說仍然是《清明上河圖》,只是不單單是另一本研究著作,還希望在中小學中作教育項目,在香港藝術館作相關展覽。
「以前我們想看,卻沒有機會接觸到這些文化珍品。現在有機會接觸到了,下一步就該做好觀眾的方面,讓他們更懂得去欣賞。對於傳統文化材料的處理,香港更應該要找到自己的定位。」趙廣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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