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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明娳這書寫得通俗曉暢,可堪一讀。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風雨之夜,山居獨坐,對著滿壁滿地之書,甚為煩惱。尤其是那一堆一堆的影印剪報,既惱之又愛之。鄭振鐸說:「我也嘗發願要寫作一部《中國小說提要》,並在上海《鑒賞周刊》上連續刊布二十幾部小說的提要。但寫了五六個星期之後,便覺得有些頭痛,寫不下去。那些無窮盡的淺薄無聊的小說,實在使我不能感到興趣,便擱下來一直到現在。」不錯,浩如煙海的通俗文學作品,恍如一大堆砂礫,從中尋找寶石,實是一件艱苦的工作。我那一堆堆所謂香港通俗文學的東西,就是一片砂礫。
台灣的鄭明娳有部小書《通俗文學》,對此分析甚詳,也頗有見地,而且每每一針見血,連得享大名的張曼娟、倪匡,也毫不留情的予以痛批。且舉港人熟悉的倪匡為例,鄭明娳說:
「《聚寶盆》中科學家王正操在研究發明的最後階段,作者讓他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蹤,小說便不了了之。《奇玉》中大偵探衛斯理苦苦追求奇玉的下落,全篇結局是:『但我的追求至今未有結果,那塊翠玉和牛建才真的失蹤了……』像《聚寶盆》結尾一樣,作者會讓一位重要人物在重要關頭突然心臟病發作死去,來解決掉『整個懸在半空中的故事』,在小說的處理上,明顯呈現作者缺乏收拾殘局的能力。」
倪匡的作品,每見衰收尾,那是眾人皆知了;而他自己亦有自知之明,並且說:「花幾十塊錢買本書,看了前段,能讓你死追下去,已值回票價了。」通俗小說的功能正是如此,它所追求的是刺激性。
鄭明娳指通俗文學有幾種特色,第一種娛樂性,就包含刺激性在內。第二種教化性,她解釋:「通俗文學所謂的教化,其實是披著教化的外衣,以滿足膚淺的禮教主義者,或者用教化的外衣包裹異色內容。」她舉民初的《玉梨魂》為例。但當代的通俗作品,教化的味道已經很淡,倪匡的科幻有何教化可言?第三種是文學包裝,鄭明娳指出,外在的包裝是指美工、設計印刷、插畫、紙張、作者沙龍照;內在包裝則是文藝腔調,讓讀者以為是在閱讀文學作品。第四種是時效性,其意是多經不起時間的考驗,只能在特定的時空生存。第五種是程式化,不錯,無數的通俗作品都有複製的痕跡,讀之無味。但就在這堆砂礫中,每每藏有寶石,如果戴上有色眼鏡,或者視而不見,那真是走寶了。通俗文學是有精品的。或問:張愛玲的小說,是不是通俗文學?
由俗而雅而成經典,金庸就是一明證。
書中,鄭明娳將通俗文學和民間文學作區分。這一分實在有必要。以前的詩歌、民選、詞曲、講唱文學、遊戲文章等等,鄭振鐸全歸於「俗文學」。但時移世易,這些品類於今已不流行,通俗文學如言情、偵探、科幻、神怪等已大行其道,兩者的定義實有釐清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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