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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遊》。劉振祥 攝
時常看新聞，會感慨：台灣的年輕編舞怎麼都那麼精彩？做學生時，他們許多人已經開始編作作品，畢業後一有機會，他們就外遊學習，要不然就自組舞團，在舞台上揮汗跳躍得不亦樂乎。然後作品開始去外國巡演，連紐約時報的舞評都被這些朝氣蓬勃的東方面孔所征服。還沒到30歲，已經得獎無數，是國際上亮眼的rising star。英雄出少年，說的就是這種氣勢吧。
10月，雲門2帶《5 part 舞》應「進念．二十面體」之邀來港獻藝，藝術總監林懷民日前親自來港，為這些生力軍們背書宣傳。「生猛新鮮，秀色可餐。」這個形容，讓你心癢癢了吧？
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舞蹈圖片由雲門2提供
雲門舞集大家都知道，那雲門舞集2呢？1999年5月成立的雲門舞集2（簡稱「雲門2」）今年已經12歲了，是專門「以培養年輕編舞家與專業舞者，以及深入各鄉鎮社區及校園巡演為宗旨」的舞團。
從名字上面看，雲門2容易被理解成雲門的「後備軍」，或是「繼承者」，但其實卻是獨當一面而風格鮮明的年輕舞團。林懷民也忍不住說：「我很佩服他們（年輕編舞家），也很佩服我自己，沒有把他們弄成和我一樣。」
雲門2的創團藝術總監是羅曼菲，她從1999年開始舉辦「青春編舞工作營」，邀請出色的年輕編舞家為舞團創作作品，在每年的「春斗」舞展中與名家作品同台競技。2006年，羅曼菲因病去世，舞團藝術總監的重責又落到林懷民的肩上。十多年來，舞團與許多出色名家合作過，包括香港的黎海寧。除此之外，也提供平台，成就了伍國柱、布拉瑞揚、鄭宗龍、黃翊等舞蹈新星的蛻變與成熟。
出台灣 香港是第一站
雖然已經12歲，但走出台灣卻是第一次。香港過後，雲門2還將於2012年到美國巡演，又一批青春面孔要驚艷世界。為何選擇香港作為第一站？林懷民說：我的第一個朋友就在香港。
「我在台灣，實際上在剛開始的幾年裡面是沒有朋友的——回來弄現代舞，台灣人也不知道你在幹什麼。我第一個朋友大概就是曹誠淵吧，他請我來編舞，然後我們有一些對話，那個時候我也認識了進念，榮念曾、林奕華……都是80年代，還有黎海寧。真正的朋友在香港。同時，雲門第一次的海外演出，1975年，新加坡演完就是香港。來的時候，劉兆銘先生，王仁曼女士都給我們很多的鼓勵。我們在利舞台演出，觀眾也給我們很大的鼓勵。後來幾乎雲門的舞都到香港來。香港有最好的觀眾，他們見多識廣，文化中心、香港藝術節，海外的節目多得不得了，他們知道世界怎麼回事，知道中國的藝術到了哪裡。在這樣的語境中，受到香港朋友的肯定，對我們來說是很重大的。」
所以雲門2先來香港和大家打個招呼。這次來港帶來4個編舞家的5個風格迥異的作品，包括伍國柱的《Tantalus》、黃翊的《Ta-Ta for now》和《流魚》、布拉瑞揚的《出遊》和鄭宗龍的《牆》。
下一次，帶《斷章》來香港
很久前，就聽說過「伍國柱」這個名字。記得朋友說：去台灣，有一個人的舞你一定要看，伍國柱，太厲害。上網google，卻赫然發覺，這個年紀輕輕的天才編舞已去世。
伍國柱被大家暱稱為「柱子」。1970年出生於台灣高雄縣彌陀鄉，19歲時進入台北藝術大學，學的是戲劇導演。到了20幾歲，才開始幻想自己能成為天鵝，卻要面對96公斤的沉重肉身。減肥、習舞，從怨懟自己的身體到學會與身體共處，柱子的腳步走得很急。27歲，他前往曾培養了Pina Bausch的德國福克旺藝術學院學現代舞，34歲時當上了德國卡薩爾劇院舞蹈劇場藝術總監，而這距離他開始學舞，只有短短10年。2004年，他應林懷民之邀為雲門創作《在高處》，其間卻被發現患上血癌，2006年初去世時，只有36歲。
伍國柱的舞中，有許多快速移位，以及打破人慣性思維的奇怪動作，《Tantalus》中，他甚至把喘氣與咳嗽都編了進去。在希臘神話中，Tantalus因為觸怒眾神而被懲罰，口渴時喝不到水，肚餓時永吃不到鮮果。在極簡主義大師Meredith Monk清冷的人聲中，編舞家表現驚恐、疏離又神經質的現代生活，舞者有時誇張地大聲喘氣，面孔如同一幅荒誕畫。
林懷民說，伍國柱是十分有生命力的人，他的作品戲劇性的張力很大，有非常強烈的人性的流露，有時很悲壯，有時又很幽默。「常常好像是你有一個傷口就要好了，可他就是要碰你一下。癢癢的，痛也不是很痛，但累積起來讓你覺得有一種非常惆悵的東西。」
2004年的《斷章》，是伍國柱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作品。他用舞蹈來比喻人生的悲喜無常，如同不斷重複又跳躍的篇章。舞者被要求把自己的內心世界「揪」出來，毫無遮掩地赤裸裸地表達，這對亞洲舞者來說是極大的挑戰。有舞者就說，跳《斷章》比跳《薪傳》還要累，這種累，也許不光是體力的，還是內心的。伍國柱去世後，雲門希望保留他的作品，一批批年輕人把《斷章》繼續跳下去。雲門2的舞團經理廖詠葳說，人們看到舞台上舞者臉上的水光，都以為是汗，其實還有眼淚，他們在不同的時刻崩潰流淚，可能因為剛好觸動自己的內心深處，也可能因為在舞中聽到了柱子的聲音。
林懷民說，希望下一次，帶《斷章》來香港。
生猛新鮮 秀色可餐
帥氣的布拉瑞揚是排灣族王子，多年前因為看雲門的演出而開始學舞，與雲門2已經合作多年。他的舞作剛獲邀在7月的「美國舞蹈藝術節」登場，獲美國《舞蹈雜誌》讚為「天才洋溢」，而這之前，他已經幫美國瑪莎．葛蘭姆舞團編了兩個舞。超現實舞作《出遊》中，舞者不斷穿衣、脫衣，神秘懾人的氣氛中卻有十分優雅的感覺。
黃翊是林懷民口中「可怕的孩子」，「他的爸爸媽媽開舞蹈社，所以他從baby的時候就已經趴在studio的地板上看大人在那邊跳國標舞，是這樣長大的。他玩很多機器，不只是舞蹈，還有很多影像的東西，在法國、歐洲的博物館中呈現。他一告訴我要做多媒體的作品，我就開始頭痛，因為那些機器很貴啊。」林懷民笑著說。從十幾歲時就開始編舞，28歲的黃翊已經累積了許多經驗。今年美國《舞蹈雜誌》評選「25位最受矚目舞蹈工作者」，他就是其中之一。他對音樂十分敏感，《Ta-Ta for now》用上Aram Khachaturian的小提琴協奏曲，描繪朝九晚五上班族的辦公室生活。年輕男女們互相調情、嬉鬧，最後卻大打出手、亂成一團，盡顯編舞家新奇的「無厘頭作風」。《流魚》則偏向純舞蹈，穿梭流動的舞群似乎在描繪某種群體結構。
高大的鄭宗龍是小S口中帥氣的師兄。童年時家裡開拖鞋公司，他曾在街上叫賣拖鞋。國中時也曾「誤入歧途」，被抓入警察局。現在，他是人氣極高的年輕編舞，作品在台灣往往一票難求，今年，他還剛獲得2011年羅馬國際編舞比賽大獎。他是林懷民口中「蓋房子的人」——喜歡搭建大結構，一塊磚一塊磚般填起來，很厚，有時候做得不好就垮下去，那就重新再來。這次帶來的《牆》將在Michael Gordon的弦樂中展現不斷拆解又重整的行進隊伍。
林懷民這樣形容4位生力軍：「生猛新鮮，秀色可餐，for your eyes, for your soul。」問他們和前輩編舞家們有何不同，林懷民說：「我們這代人有一種大文化的包袱，他們沒有，他們非常自由。」
訪談中，林懷民還反覆強調生活對這些年輕人的滋養，他們在街上長大，他們有生活，他們的作品與生活密不可分。「這和台灣的整體生活有關，在台灣，會在一條街上看到十幾家咖啡廳，一家咖啡廳要經營的就是它的樣子，那是一種生活方式。台灣也有很多電子公司高薪的人，辭了職後回家鄉開一家小小的民宿。這是生活，個人的生活。沒有偉大的使命、偉大的目標。他過自己的日子，那個東西是重要的。」
當這些年輕編舞慢慢成熟，林懷民說自然會邀請他們來跟雲門合作：「他們的力量越來越厚實的時候自然會，但裡面的東西要扎實，他們心理上也要準備好。到雲門來是有壓力的，很現實——在台北演出一季要賣出兩萬多張票。所以這個東西我不急著往那邊推，容易讓人患得患失，會讓人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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