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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的好看，在於不甘流於平凡。國內電影市場蓬勃發展，養下一大批無進取心的電影創作者，拍電影猶如做算術題，核算投入產出的功夫要遠遠大於電影製作本身。所有的武俠片幾乎一模一樣——大投資、來來回回那麼幾個武打明星、懲奸除惡的故事。結局是大家都能掙錢，武俠片是除卻喜劇與驚悚之外，國內電影市場上最成熟的商業片類型。 ■文：金哲
《武俠》不願意做一個庸者，放棄了《同謀者》這個其實更貼近影片內容又聽起來更似一部「大片」的名字，打出了「改變武俠」的豪言壯語，甄子丹、金城武、湯唯這個「甄唯武」的陣容一時風光無兩。結果收1.8億元票房，不能說鎩羽而歸，這個票房成績僅夠平本，著實尷尬。《武俠》並沒有改變武俠，這不能歸責於導演陳可辛，而是整個大環境的斗轉星移，已經不再是「大片」統統能有大回報了，即便有一個支點也未必能撬起業界。
用理性改變武俠？
「武俠的世界虛無縹緲，但我又偏偏是一個理性的人，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嘗試過這個片種，我希望一切都有一個科學的解釋。」陳可辛這樣形容自己對武俠的看法，因此我們在《武俠》中看見金城武以Dr. Gregory House式的形象出現，時時刻刻的做偵探式的案件分析，通過扎穴位來抑制自己的愛心氾濫這個性格缺陷。陳可辛試圖改變武俠的方式便是放棄「江湖」這個是非紛爭地，用科學、用理性思維來展現自己的武俠觀。
在外國人的眼中，中國武俠絕對是個夢。法國人看《狄仁傑之通天帝國》，看見鬼市的奇異弔詭，直呼「Amazing！」，該片於是榮列法國電影票房排行榜前十位。李安在《臥虎藏龍》中創造了一個飛簷走壁的世界，又解釋了西方哲學世界的握緊與放手，於是奧斯卡也傾倒了。美國人為《英雄》的濃墨重彩竟折腰，張藝謀和張偉平聯手打開中國的大片時代，華語片問鼎北美票房冠軍寶座的輝煌歷史就此寫下。
甚麼是武俠？胡金銓對武俠的迷戀是來自於還珠樓主，在武俠小說的世界裡，是有那麼一套規律的，有門派之別，武功有彷彿遊戲通關級別一樣的層次之分，每個人都飄飄欲仙，遵循著自孔孟年代便傳下來的中國傳統道德。「我不是不尊重中國傳統文化，而是我根本不懂，我不是在這個文化背景下長大的。」陳可辛這樣對我說，《武俠》拍的是民國時代，也沒有華麗的衣裳，金城武和湯唯這樣美貌瀟灑的人物，也不過是荊布粗衣。「我不喜歡傳統武俠片中的服飾，我不喜歡人長衣寬袖的樣子。」陳可辛說。《武俠》的審美，是《十月圍城》式的，充滿民國時代的動盪氣息。雲南深山之中，人們耕田時還要唸經，因為凡是動土總要傷及小生命。農婦們用唱歌表達自己的喜歡，比如他們不喜歡金城武，就對他直接唱出來，意圖趕走他。這些小小的著眼點，是陳可辛的知識分子情操，他說加一些這樣的元素在裡面，能夠讓一部電影有可回味的地方。自然不假，只是在武俠這個片種裡，人們更期待的是磨刀霍霍向仇敵，亦或者到了最後關頭參透某種武功真諦……雖則俗套，但是所謂類型片，總要有點俗套的環節，才顯得夠類型。
武俠之所以能夠成為備受歡迎的類型片種，原因很簡單，在好萊塢大片日新月異的高科技逼近之下，武俠是中國唯一領先於世界的地方。所以《黑客帝國》要吊威宂，還要老老實實的把袁和平請過去。當年《少林寺》在國內風靡，各個城市每天都有成年人在火車站把要奔赴少林寺的兒子拎回家，但學功夫和武俠到底是兩回事。武俠的真諦在於，只是一場夢。武俠是一個憑空臆想出的江湖，這個江湖之中一人一世界，有絕對的對與錯，絕對的愛與恨……脫離了這些，武俠還是武俠麼？夢醒的一剎那，是最殘忍的時刻。
陳可辛的七年之癢
以陳可辛的教育背景和職業之路，當然可以理直氣壯的說自己並不受傳統拘束。香港導演多半在片場中長大，似劉偉強，幫攝影師推軌道，一步一步在大工業生產線上逐漸成熟起來。陳可辛一直都是一個知識分子，雖然每一次他都要說：「為甚麼又說我是知識分子？我已經很不知識分子了！」
他的另一個身份是老闆，陳可辛在內地的工作室「我們製作」同時也是《武俠》的出品方，他為自己做製片人。陳可辛的精明在圈內很著名，在電影拍攝前，他會告訴投資的老闆，我將會拍成甚麼樣，我的這部電影在美加、歐洲、東南亞都能夠賣出多少錢的版權。
7年前，陳可辛正式來內地發展。《如果愛》當年賣3000萬票房，但口碑贏同期上映的陳凱歌的《無極》幾條街，周迅從電視劇一線花旦一躍成為和章子怡並駕齊驅的電影界女演員。之後《投名狀》在內地賣出2.2億，陳可辛成為第一位在內地邁進兩億俱樂部的香港導演。《十月圍城》在內地的成績是近3億，這部非陳可辛執導的電影，卻被打上了陳可辛的烙印，出品公司是陳可辛的「人人電影」。以上電影無一例外，都贏得無數獎項。可單純從金錢收益方面來算，陳可辛的投入產出比並不算高，《十月圍城》的投資6,800萬，耗費了10年時間，最終的高票房並沒有帶來高回報。
大片等於高票房，這個從張藝謀《英雄》時代便開啟的定律，在這兩年內地電影市場井噴的情況下，似乎有點行不通了。今年的《關雲長》、《倩女幽魂》都沒有達到自己的目標，連2億票房都沒有過。《武俠》上映前被國內的院線經營者們看好，認為在今年的暑期檔，將會橫掃一片。結果，暑期檔的井噴只發生在好萊塢續集大片身上，《武俠》之前有《功夫熊貓2》和《加勒比海盜4》，後有《變形金剛3》和《哈利波特8》。一部《建黨偉業》又擾亂了所有的檔期，《武俠》也不得不從原定的8月4日提前到7月3日。
當然，要找的話，還能為《武俠》的票房失利找出一堆理由：暑期檔本來就不利於國產大片，唯二賺錢的大導演叫張藝謀和馮小剛；甄子丹近年片約太多，年頭轟炸至年尾，號召力減退；武俠片的市場份額似乎有所縮小……可這並不能改變結果。
「你問我甚麼是商業上的算計？我告訴你，拍武俠片本來就是在迎合市場。」陳可辛這樣解釋。只是，這個市場似乎遠不是七年前他初來內地時那樣小小的一塊地盤了，就如同《武俠》拍得新奇好看，但卻沒能獲得他想要的票房成績一樣。當國內電影市場的容量已經從處變不驚的湖泊變成了汪洋大海時，造得大的船就不會再輕而易舉順風順水的駛過，泰坦尼克號當年也不可思議的沉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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