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盈慧
內地八零後的年輕人,有個流行口訣,就是:「一怕文言文,二怕周樹人!」大家都知道,周樹人是魯迅的原名,那些年輕人怕的相信倒不是魯的文章,而是他獨特類似文言文的白話體。諸如南腔北調〈關於女人〉一文中:「她的愛惜家財的心或者比較的差些」之類的句子。
其實只要摸中句子脈理,文言也不難懂,看多了,還會發覺鑄成成語的文言文閃閃生光,如稱讚歌者歌唱得動聽,說他「響遏行雲」「繞樑三日」,加以幻想一下,就知道要是用作白話文,化上二三十個字,也未必形容得那麼傳神,除非真正富有天才的白話詩人,才寫出類似好句,但是現成文言四個字,已足以回味無窮。
文言可說是文章的「環保體」,它之所以形成,全有賴於竹簡時代,刻字不易,為省工夫,作文才花心思省一字能達意便省一字,句子經過千錘百煉,就不會有一字多餘。
文言,雖說有點像錦盒中的文字,用得不好,是死;但是用得好,就活色生香!高手寫來,依然文采飛揚,感情洋溢,試看韓愈祭十二郎文,突破四言韻駢框框幾個句子:
「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後者,在孫惟汝,在子惟吾。兩世一身,形單影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與吾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吾夢相接。」這樣的文言,何其鏗鏘,何其淺白!
文言絕對不是五四時代白話先鋒說的死文字,今日不少文章老手,經常也在白話文章裡頭借它長話短說,就是連一生傾拜白話大師胡適的李敖,巨著通篇白話,在他局限一百四十個字的微博中,也不時動用到文言。如: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悲喜線外,獨延寵物以為光寵,左巴老哥亦高人哉!」
「世之有感於父女之情、憂患之書者,必將啼笑以視斯文。」
「本人一生,狷介俠義、敵視強梁。」
可見文章短了,文言仍用得著八零後年輕人,讀多了,自然就發覺文言文不如周樹人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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