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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的溺愛對小孩的成長不利。 網上圖片
李小嬋
霧都大連，不僅是一個美麗的城市，而且是一個美食的城市。嫩寒乍到，降雨降溫正是美食的好季節。最近因為中國「地溝油」、「瘦肉精」等事件連發，我已經很久沒有在餐廳吃飯了。昨天這裡的朋友希望見面，聽說還要帶他們八歲的小男孩一起來。我難得到這個城市，也樂得在這個美食的季節裡解解饞，我就考慮著吃什麼，在哪裡用餐。
我知道現在中國人吃飯都是以小孩子為中心，不是說「小皇帝」嗎？我也就入鄉隨俗，以「小皇帝」為中心來考慮。經過再三考慮，我最後決定了在一家「日式涮涮鍋」用餐。一來我是從日本來的，帶孩子去日式餐館可以順便介紹日本的一些飲食文化，二來涮涮鍋用的是生鮮食料，不必用油，肉也是清真的牛肉、羊肉，讓人比較放心。另外，涮涮鍋是自己動手自己下鍋，既安心又有家庭氛圍，最主要的是八歲小男孩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時候，能夠自己動手煮東西吃，他一定會迷上這個玩意兒。只要小孩子高興，做爸爸媽媽的一定也高興。
這天中午，我和一位也從日本來的朋友，還有這位中國朋友的一家三口，一起到這家日式涮涮鍋來吃飯。這家日式飯店還真是地道，不是中國式（擺一個大鍋在桌子當中，大家都在這一口鍋裡涮著吃），而是正宗日本式的一個人一個小鍋，每人在自己面前小鍋裡涮著吃。而且小鍋的位置比較特別，不像一般中國式的擺在桌面上，而是把涮涮鍋嵌在桌面下的，這樣個子矮小的小孩子也能夠得著，不用站起身子來撈鍋裡的東西吃，非常方便。
正如我的預想，小男孩充滿好奇心，問了我很多問題。為什麼一個人一個鍋？為什麼鍋子不在桌面上？為什麼是自己做自己的份……這個聰明的孩子的問題還真是問到點子上，我一個一個回答了小男孩的疑問：一個人一個小鍋比較衛生，也讓你可以自己動手，自己做自己的份呀；鍋子嵌在桌面下可以防止你燙傷啦，自己吃的本來就應該自己做嘛。
小男孩對我的回答滿意地點點頭。說著說著，我們的飯桌馬上擺滿涮涮鍋各種生鮮食料。除了每個人有自己一盤牛肉或羊肉以外，每個人還有一大盤生鮮蔬菜：菠菜、油菜、白菜、白金針菇、豆腐、涼粉條等等，還外加一個生雞蛋，再配一小盤烏冬麵。
小男孩馬上興高采烈、手忙腳亂地弄起涮涮鍋來，他最感興趣的是那個雞蛋。他自豪地告訴我：「我會打雞蛋。」
本來，日式涮涮鍋的雞蛋吃法，是把生雞蛋打成糊狀，把涮好的肉沾一下醬，再沾一下生蛋糊，然後再吃的。但是中國人比較不喜歡吃生的蛋，我就反問小男孩：「你怎麼吃這個蛋呢？」
小男孩毫不猶豫地說：「打進湯裡煮荷包蛋。」
我說：「很好啊，我們也這樣吃吧」。
小男孩馬上示範給我看，還沒有等這個蛋形成荷包蛋，小男孩就隨手把他媽媽的那份蛋拿到自己的手裡，又要往鍋裡打。他媽媽勸阻他說：「蛋一次不能吃太多，不好的。」
旁邊他爸爸反對起媽媽的話來，說：「他愛吃就讓他吃，我小時候想吃都沒得吃。」
於是乎，小男孩把媽媽的蛋打進自己鍋裡，又高興地伸手把他爸爸的那份雞蛋也搬到自己的盤子來了。他吃了一個，打進一個，再吃一個，再打進一個。這下子，他們一家的三個蛋全部被他吃掉了。小男孩，不假思索地把目光落到我的那位從日本來的朋友的盤子上，那位朋友倒是很配合地說：「我這個蛋也給你！」
他的爸爸媽媽連忙說：「不用了。」可是小男孩的手已經伸到那位朋友的盤子上，轉眼間第四個蛋又被搬到小男孩自己的盤子裡了。
天啊！這就是傳說中的「小皇帝」？一下子填進四個蛋，他的小肚子已經溜圓溜圓了，但他剎不住自己的慾望，想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挪到自己的盤子裡。這時他又把目光轉向我的盤子，我的盤子裡剩下我們這桌的最後一個雞蛋。當他把小手伸到我的盤子上時，我輕輕把他的手擋開，對他說：「這個蛋是屬於阿姨的份，應該是阿姨吃的。」小男孩的手僵在那裡，眼中閃出驚詫的目光，似乎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他似乎已經覺得他這樣的為所欲為是天然合理的。我再次對他說：「你已經吃過了你的那份，這一份不屬於你，對不對？」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把手縮了回去，心中雖然老大不高興的樣子，不過在我這個陌生人的面前，他還是不敢放肆，乖乖地吃起自己鍋裡的東西了。
我的眼睛雖然看著小男孩，但眼睛的餘光還是看到他父母的臉上也顯出驚詫的表情，他們對小男孩百依百順慣了，即便是他們的朋友，也沒有人阻止過小男孩的任性吧。我慢條斯理地把蛋打進我自己的小鍋裡，慢慢地吃起來……
這時我想起在日本的事，幾年前，我去過一位我父親的舊友中村教授家，中村教授住東京郊外一個別墅型小洋房裡。這間洋房裡是三代同堂，一樓住著中村教授夫婦，二樓住著中村教授兒子一家，他們平時是分開各自開灶做飯的。那一天因為我去做客，他們一家都聚集在樓下來陪我吃飯。中村教授的兒子也只有一個兒子，那時才七歲，按照中國的標準，也算是獨生子小皇帝了。
那一天，中村夫人做了純日式料理，其中也有一道菜是雞蛋料理，是蒸雞蛋。日本的蒸雞蛋是一個人一份的，用有蓋子有小托盤的小瓷缽蒸。這些小瓷缽都有不同的圖案，中村夫人端上來時，說這套小瓷缽是中村家祖傳的。我一看確實不平凡，手繪的彩圖格外美麗，夫人讓我先挑選我喜歡的圖案的小瓷缽，我挑了個有一對鴛鴦戲水圖案的小瓷缽，因為這個圖案顯得很可愛。接下來我按照中國式的思考，心想應該是輪到中村家這個獨苗孫子來挑了吧。
沒想到我之後是中村教授挑，接下是中村夫人自己挑，然後是中村家兒子，兒媳婦，最後才輪到小孫子挑。其實這時也談不上挑了，因為剩下最後一個，沒有挑選的餘地了。小孫子把最後那個小瓷缽拿到自己面前，又怯怯地看了我的小瓷缽一眼。我貌似領會地說：「小少爺喜歡我這個瓷缽吧？我跟你換好吧？」
小孫子不知道圖案是鴛鴦，以為是鴨子，就說：「阿姨這個瓷缽上的小鴨子很可愛呀！」
大家都開心地笑了，我馬上端起我挑的小瓷缽想與小男孩換，中村夫人親切地按住我的手，眼睛看著小孫子說：「怎麼向阿姨說呢？」
小男孩馬上認真地說：「謝謝阿姨。按順序，阿姨的一份阿姨吃，我吃我自己的這份。」
也許是那位日本小男孩的簡樸的話，也許是我想到將來的事情，使我沒有把自己的雞蛋讓給面前這位中國「小皇帝」。
試想，中國的獨子和日本的獨子，待他們長大了，哪一位更受社會歡迎？更適應社會競爭呢？相信是後者吧。因為他知道做事應該按順序，知道應該尊敬長輩。
其實，他們童心相同，只是環境不同、身邊的大人們價值取向不同，所以表現也完全不一樣了。我們的社會、我們的大人們是不是應該為了孩子們的將來，不要過度保護，不要什麼都任著孩子的性子，更不要什麼都讓孩子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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