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禎兆
進入第三章「實戰年代」,作者故意加插一段隨時惹來女性主義者圍攻的遊行示威後一夜情情節,那麼原先的性啟蒙鋪排便產生複調的變奏了,開始起循環往復的作用。黑目與長腿少女的一夜偶遇,作者處理得小心翼翼,為求不致冒犯社運中人,文本故意突出長腿少女的非社運常客身份,從而與黑目自身所處的窘境加以並行對照,一切的參與其實也不無浪漫虛空的成分,而這一點主人翁三番四次均加以強調來自我撫慰:「我睇住一班同我差唔多大麉C年人放棄一切,大半年咁守住鰣蚑X頭度紮營,又絕食又要寫文章與公眾對話又要應付傳媒以及其他人鴽蟪說A而我自己就鰣蚢q腦室度寫文睇 reading,得閒最多都係寫下小說或者去參與下佢]鴽靰妞※吽A其實文學仲有咩意義呢?只係寫下小說畫下詩,而世界依然繼續運轉。這是縈繞在黑目腦裡很久不單是個問題,亦是他自身對自己參與不足的歉疚和對外在世界無能為力的憤慨。」
於是談情說性,由最初承擔的宣洩及啟蒙意義,逐漸轉化為黑目的「社會化」及「世俗化」的手段之一,慢慢由對性的獵奇,衍生為與固定伴侶循規蹈矩的生活模式,然後又生出成家立室的構想,把主角收編成為城市的「模範居民」,於是又和第一章「遊戲年代」中家人親戚被樓房羈困的壓力重新接軌——那就是循環復生的力量,再臨域下,已不是當年舊地,燙手山芋不僅沒有涼卻,更熊熊如火,而主人翁黑目更加失去了以往從容自在的遊戲空間了。
不過提起「成長小說」,總免不了想起巴赫金〈教育小說及其在現實主義歷史中的意義〉中的規訓。
巴赫金把「成長小說」分成五類,其中以「成長與歷史結合的成長小說」(現實主義型的成長小說)至為重要。當中不只是人在成長,而且世界也在成長,人的成長「反映著世界本身的歷史成長。他以不在一個時代的內部,而處在兩個時代的交叉處,處在一個時代向另一個時代的轉折點上,這一轉折寓於他身上,通過他完成的。他不得不成為前所未有的新型人。」透過刻劃「成長小說」中主人翁的成長,從而勾勒出人的成長同時也促成世界改變的任務,就更加能夠由社會植入個人,然後再展示從微觀復歸宏觀的龐大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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