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政恆
耳邊傳來新聞,是特朗斯特羅默(Tomas Transtromer)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於是我匆忙找出那一本擱置許久的《特蘭斯特羅默詩選》(董繼平譯),翻了數頁,不禁失望。我想也許是譯本的問題吧。北島在文章〈特朗斯特羅默:黑暗怎樣焊住靈魂的銀河〉已有一些批評,於是又找來李笠的中譯本和Robin Fulton的企鵝版英譯本,他們從瑞典原文翻過來,應該比較準確,我不懂瑞典文,不敢置喙。我讀著Robin Fulton和李笠的譯詩,果然,詩的味道很充足,是上乘的抒情詩,簡約精煉,沉著而內省。
陸陸續續也看到黃燦然的譯詩並小釋,還有胡燕青的文章。黃燦然譯了十首左右,其中有〈給邊境背後的朋友們〉(Robin Fulton譯為To Friends behind a Frontier),北島、李笠、董繼平都翻譯過。我沒有資格說誰好誰不好,只想點出幾個差別。後三位都將詩題的Frontier譯為「防線,只有黃燦然譯為邊境。詩作第一句,黃燦然譯為「我謹慎地給你們寫信」,北島譯為「我寫給你的如此貧乏」,董繼平的譯筆跟北島相似,但點明是「給你們的信」,李笠卻是「如此簡短」, Fulton則是I wrote so meagerly to you。第二句,特朗斯特羅默說「我不能寫的╱膨脹又膨脹一如老式飛艇」,黃燦然譯為「熱氣球」,大概因為老式飛艇就是熱氣球吧。第三句大同小異。
略過第二節。第三節第一句,Fulton譯為Read between the lines,李笠譯為「請回味句中的含義」,同是譯自瑞典文,似乎很不同呢。黃燦然譯為「領會言外之意吧」,北島和董繼平分別直譯為「請讀這字行之間」、「在句子之間閱讀」,直譯就好像有點太規矩了。
最後一句:「我們將在兩百年後相見,╱那時酒店牆上的擴音器將被遺忘——╱它們終於可以睡覺,變成鸚鵡螺化石。」(黃燦然譯),擴音器是microphones,李笠譯為「高音喇叭」。最分歧是最後,Fulton譯為become trilobites,北島和董繼平跟Fulton一樣,中譯為三葉蟲,李笠譯為正長石。那是三種完全不同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