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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 輝
杜而未的神話分析，可以說是「為月所迷」的「太陰神話派」。他在《論月獸》中指出，龍就是月神，他引《瑞應圖》：「黃龍者……神靈之精也，能巨細、能幽明、能短能長，乍存乍亡」，並指出這段文字所描寫的正是月亮。這是他一貫的分析方法，神話裡凡物皆月。
何新參考楊希牧所譯《符號的傳播》，認同書中所論十字符號與太陽神的關係，從而在對照中國古代器物、岩畫的十字圖紋之下，認定「中國遠古曾存在一元的太陽神信。」，亦即馬林諾夫斯基所說的「以日為原始人創作象徵故事的唯一題材」。王孝廉在《不死與再生》一文中說：「……遊牧民族所信仰的通常是天，是太陽，是強而有力的父性神，而農耕民族信仰的多半是大地、是月亮，是溫柔的母神。」中國古代，可能兩者並存，也可能由太陰信仰演變為太陽信仰。
太陰與太陰猶如日與夜，日神與月神的信仰，乃陰陽哲學的原型。梁啟超曾據《國語》片段，論說陰陽觀念晚出於春秋戰國之際。查陰陽觀念貫串於《易經》，或可上溯至神話的伏羲時代。太陰與太陰猶如男與女、天與地，觀乎漢代畫像磚石拓片，伏羲與女媧交尾，女媧執規，伏羲執矩，規量天之圓，矩測地之方，或可視作中國的日神與月神之始源。
何新的《龍鳳新說》認為龍的特徵有四：一、大小不定，長短無形；二、春後見於天，秋後隱其形；三、可以發光，可以變得幽暗；四、來自水泉。基於上述四點，認定龍就是雲神。何新儘管尚能自圓其說，但如果用杜而未的解釋方法反證，雲的特徵不也是月的特徵？何新的分析還不足以證明「龍─泉─雲」三位一體的生成關係。
聞一多那一輩學者以為龍鳳是上古的圖騰生物，已被考古學的新發現所推翻。聞一多在《龍鳳》中說：「龍與鳳代表著古代民族中最基本的兩個單元——夏民族與殷民族，因為在『鯀死……化為黃龍』和『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兩個神話中，我們依稀看出，龍是原始夏人的圖騰，鳳是原始殷人的圖騰」。
王從仁《龍崇拜淵源論析》說到「龍源於馬」，又說「龍源於河馬」；葉舒憲撰《熊圖騰：中華祖先神話探源》，則據紅山文化考據，認為先民也曾崇拜熊圖騰，龍與熊有相類特徵——查黃帝號「有熊氏」。此外尚有恐龍說、鱷魚說、蜥蜴說，就神話意義而言，龍是何物，仍是眾說紛紜，乃未解之謎。
聞一多在《伏羲考》前半部詳論文獻中的龍蛇記載，認為古籍裡總是龍蛇混雜，「龍與蛇二名從來就糾纏不清」，又指出「龍圖騰，不拘它局部的像馬也好，像狗也好，或像魚，像鳥，像鹿都好，它的主幹部分和基本形態卻是蛇，這表明在當初那眾圖騰單立林的時代，內中以蛇圖騰為最強大，眾圖騰的合併與融化便是這蛇圖騰兼併與同化了許多弱小單位的結果」。
聞一多認為倒不必強分「龍圖騰」或「蛇圖騰」，因為那只是「圖騰的演變」：「它是一種圖騰（totem），並且是只存在於圖騰中而不存在於生物界中的一種虛擬的生物，因為它是由許多不同的圖騰糅合成的一種綜合體。」那是說，蛇圖騰兼併別的圖騰，「吸收了許多別的形形色色的圖騰團族（Klan），大蛇這才接受了獸類的四腳、馬的頭、鬣的尾、鹿的角、狗的爪、魚的鱗和鬚……於是便成為我們現在所知道的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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