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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西九推車!」
如今在我們的城市中,「藝術」早已不再被局限於藝術館和畫廊內,而是每時每地,都在等待著被發現。一草一木、生活中的點滴細節,都可以在藝術家的精心處理之下帶來昇華。但在政府著眼於打造「國際級」建設及消費的同時,草根文化藝術卻始終處於相對弱勢的地位。香港雖沒有明文的高地價「政策」,但對極需展覽空間的視覺藝術工作者而言,應付展場租金,甚至比創作作品更耗時耗力。正如西九文化區的規劃,雖然令大家充滿期望,卻遲遲難以被敲定落實。日前,C&G藝術單位便邀請一群當代視覺藝術家化身西九「推車黨」,齊做西九推手,一起發表對西九的期望,「在西九推車」的創意下,誕生的不同手推車型藝術作品,反映出香港這個「國際級」城市的社會問題,也是藝術家與大眾之間的一場零距離對話推動。他們推動自己有轆的推車作品,在西九公共空間中,為我們帶來新的藝術觸覺。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賈選凝 ■攝:黃偉邦
C&G藝術單位的主力是Clara(張嘉莉)和Gum(阿金),兩個人一起策劃推車活動,也並非首次,此前在澳門和本港,他們都曾身體力行貫徹過這一概念。那麼為甚麼要推車?當然是我們這寸土寸金的城市永遠繞不開的高地價問題。視覺藝術家們如果想在本土做展示,租用一層空間,一周的租金花費便已超過兩萬。交通相對方便的地段,價錢更是會離譜地翻上數倍。Clara認為:「對商業畫廊而言,一張畫的定價是五位數,因而這租金他們承擔得起,但對於整日需要申請各種資助項目的草根藝術家而言,租金便成為最大限制。」
假設藝術家們做一個藝術項目,申請到五萬的資助金,租金便往往會用掉超過一半的金額,但如果將展示放在一處特別偏遠的地區,或許相對可以省些租金,但調動觀眾的積極性又成為難題。因而「推車活動」其實是從小販對抗地產霸權的現象中受到啟發。Clara和阿金開始意識到,藝術家為甚麼不可以像小販那樣,將自己的作品放在手推車上,親自推著這輛車向廣大公眾展示?
推一架車 讓更多人看到
推車項目在登陸西九之前,其實早在2010年初便已一路籌劃。之前做過的三次活動,一次在香港,是由藝發局資助,另外兩次都在澳門,其中一次受澳門非牟利民間藝術組織「牛房倉庫」之邀,另一次則是澳門藝術節。C&G策劃這一系列活動的基本思路是:「與其將藝術家們的作品放在一個空間內展示給幾百人,不如找一架車,讓這些作品以手推的方式,讓幾千人看到。」而從觀眾的反饋上,澳門相較於今次西九的觀眾,更為熱情。阿金說:「他們不但會望過來,還會主動過來詢問。這情況在香港就相對少些。」
但無論是在澳門藝術節還是在西九,「推車」都賦予了許多觀眾以預期。在主辦機構的安排下,觀眾被這樣新奇的展示方式吸引,並過來觀看、拍照。「西九這次更有家長帶小朋友過來和我們聊天。」阿金表示:「但因為西九這次辦活動的時間適逢新年,所以時間上其實不像以往,我們會有做足一個月的寬裕時間。」然而,主旨卻相較以往更為清晰—既是香港當代視覺界慶祝西九文化區百花齊放大匯展的延續,也是本土視覺藝術家們一次新穎難得的共同創作。
Peggy(陳佩玲)是今次參展的其中一位藝術家。她認為:「整個氣氛非常好,大家聚在一起本身就是件很美好的事。」而精心構思要怎樣在一架車上,表達出自己的創作概念,也十分有趣。讀繪畫出身的她,既希望表現出「繪畫」的創作行為,也渴望創新。於是她選取了「帶作品去不同地方」的方式。她用一個畫家常用到的木製人體素描模型,代表了作畫的人,模型一路轉、轉、再轉,Peggy則記錄下其整個行動軌跡。「因為藝術家平時在工作室畫畫時,未必能從旁觀者立場,見證自己的創作過程。因而我對這過程作出了記錄。」像是圓規作出的圓周運動,其中表露的,則是作畫的一段漫長軌跡。
但Peggy認為本土的藝術教育顯然一直存在缺陷,「倘若藝術教育做得好些,那麼觀眾和藝術家互動時的氣氛會不同,我們的作品也會帶給大家更多思考。」太多人對藝術的理解頗為狹隘,認定專門飛去瞻仰蒙娜麗莎才是觀賞藝術,因而從小學的手工堂開始,老師便不會講授藝術佈景等相關知識,在中學應試的刻板制度下,學生們也以為畫畫就只有素描這一種方式,因而使許多入讀大學藝術系的學生全無對美學的認知基礎。對於Peggy而言,藝術不是死守陳規,更不會區分為「靚」和「唔靚」,藝術不是為了適應任何既定的標準而創作,而恰恰是應尋求到最具個性的、最獨特的那一部分。
西九發展之迷思
和大多數視覺藝術家們一樣,C&G對西九空間的規劃及發展進度是不滿意的。他們認為真正地去利用一處空間,不該是紙上空論,反覆規劃、反覆否決只會不斷消耗時間,政府該做的,是考慮令藝術家們怎樣真正地去使用那空間,要構思醞釀的不是甚麼宏大藍圖,而是如何坐言起行。
Clara認為,要不斷地在那個地方去試,不斷地磨合,才會知道哪種方式最適合。「這並不需要多龐大的預算,如果藝術家可以用那塊地方,即使在草地上他們也足夠開心。」阿金也表示,空想無濟於事。「如果有一天,西九的草地修剪得整整齊齊、規劃得非常整潔卻不能再用之於民,海邊也不再開放給人釣魚,那才真正可怕。」因而其實他們一直對西九的下一步發展走向心存質疑。
只靠take問卷不會調查出真實的民意,因而C&G認為規劃者不能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去構建西九,紙上的數據並無法服眾,唯有將資訊充分與公眾分享,令公眾去決定「他們想要一個甚麼樣的西九?」才是對的做法。而從身為藝術家的層面而言,阿金認為,藝術家一直都有傻氣,大家一直在等,但其實西九需要的往往正是「我們一起行出來、一起用」。就譬如「推車」這樣能產生集體效應的活動,如果做上十次,效果一定會呈現出來。「香港人的生活節奏非常忙碌,所以我們堅持我們的理念,更需要講給更多人知,一次又一次地重複去講。」
本土藝術空間 不容忽視
本土藝術空間的發展,需要的或許正是藝文界對政府不斷作出提醒。Peggy說:「就像之前活化工廈觸動了不同界別藝文人士的合力關注。因為在本土做藝術,實在太需要火炭、牛棚這樣的空間。」故而C&G的「推車」理念,一定會繼續做下去,繼續起到喚起規劃者關注的作用。高地價問題幾乎是所有香港藝術家的內心隱痛,面對著整日起酒店、高層大廈的城市規劃,他們卻只有叫苦不迭,常常要面臨艱難爭取空間資源的現實。
因而透過西九這處太多人抱以太高期望的文化空間,Clara和阿金卻想到了背後的更深一層。「其實西九投放的資金真的不該只局限於西九,而應該看看是否可以和其他社區一起合力,做到更多的事。」當我們談到藝術空間的規劃概念時,恰恰應當將格局打開,視線放長遠,從整個香港的整體層面去考量。正如阿金所說:「規劃好一處空間並不能解決所有藝術家們的問題,所以重要的是怎樣去規劃第二個、第三個。怎樣讓大家相互影響,一起做得更好。」這樣的思考,便已不只局限於視覺藝術空間的範疇內,而可以被放置在一座城市的可持續發展層面上,引起各界的更廣泛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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