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西
作為致群劇社「辛亥系列」的終卷篇,《佔領凸手辦》相當「寫實」地呈現了時下年輕人對社會現狀的不滿,以及對於革命或改變的憧憬。說是「寫實」,只是就劇中涉及的現實內容而言,中下層青年「志」大學畢業後苦無出路,卻要揹上廿五萬元的學生貸款,及後把心一橫,擁抱俗流,當個健身中心無良教練;其妹「婷」考上大學,卻因家貧而寧願先打兩年工;少女「思」在鞋店過著無日無之的異化工作生涯;這些都很真實,但《佔領凸手辦》卻是一齣狂想曲。
選擇狂想曲作為演出形式的好處,首先是劇中好些顯得突兀的突轉,看在觀眾眼裡,都可以被輕輕帶過;二是狂想曲所容許的想像空間較大,若果革命始於想像,狂想曲與革命大概是天生一對。
然而,再瘋狂的狂想也源於現實。若果日常生活的秩序與結構是政治經濟結構的體現,作為日常生活的再現與加工的藝術創作,則必須建基在對於政治經濟結構的一定理解。當然,日常生活可知可感,而政治經濟結構則比較抽象,需以分析與理論析解與把握。或許,對於創作者來說,最大的挑戰在於如何把對於現實的準確理解,轉化為動人的藝術語言。就此而論,儘管《佔領凸手辦》是一個真誠的作品,但創作者對於當下社會的狀況,卻似乎欠缺了深入的思考。這一種思考上的缺陷首先體現於《佔領凸手辦》本身的二元對立的戲劇結構:理想vs現實。可以這麼說,《佔領凸手辦》中所呈現的所謂「現實」,看似非常具體:中下層青年「志」大學畢業後一直低收入,而為了家計,他最後也只得向「現實」低頭,當個不擇手段的健身中心無良教練。昔日「有道德上對錯」的世界與當下「無所謂道德上對錯」的世界之間對抗,也看似一目了然。但問題是,劇中所言的「理想」,又指什麼呢?我必須說,這裡所謂的「理想」只是一個面目模糊的對立項,讓所謂「現實」得以建構起來。
理想,還是弒父?
而上述的這種模糊性在劇中的另一主角、富二代「文」的口中所謂的「理想」,就更為明顯。與志不同,「文」是走上街頭的八十後社運青年,但跟典型的八十後社運青年又不相似,「文」並非苦無出路,其父甚至早已在公司為他安排了高位。那麼,「文」為什麼還要走上街頭?因為公義?而正因為他不愁衣食,所以他對公義的追求便顯得更純粹?與志所代表的現實主義恰成對照?從《佔領凸手辦》的整體安排,我們隱約的感受到,「文」的行動更多源於對父蔭的反叛。有趣的是,在《佔領凸手辦》中,有兩個從來沒有現身現場、卻又影響力無所不在的角色,正好重疊為一:文父與特首。那麼,「佔領特首辦」,到底是要改變既有的政治經濟結構,打造公義的社會,還是撲向虛空的權力中心,取而代之?就此而論,「佔領凸手辦」與「佔領特首辦」之間,又豈只是食字,「凸手」 不正好說明了這個所謂佔領行動的弒父本質?
其實,文父的背景(富人)正正是通向資本主義內核的最佳鎖匙,相對於志,「文」應該更有條件深入這個不公義的社會的政治經濟機理。但《佔領凸手辦》的創作人看不見這些,連帶地,劇中所呈現的「現實」,也就顯得不那麼真實了。 ■本欄目隔周見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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