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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國森
到朋友家中小聚，一進門，見唸小三的世姪女在吃飯，朋友劈頭第一句說：「幫我教教女。」這種討小孩子厭的事，通常由我這個慣演「黑臉」的老人家承當。世姪女坐在電視前的小茶几吃飯。凳矮几矮，坐姿自必然難以端正。見她腰向前傾，便要她坐得直一點，快點吃完，不要「磨磨蹭蹭」。這「磨磨蹭蹭」是普通話口語常用詞，我老人家當然不會這樣講話，不過現在「普教中」當道，我老人家做文章也要間中順應潮流。世姪女跟森叔叔較少接觸，自然不敢駁嘴。朋友說原本要女兒坐在飯桌吃飯，但是平素外婆容許她對著電視機吃飯，現在習以為常。我便「吩咐」世姪女不要淘氣，免得連累外婆「犯錯捱批」。
年長十歲的哥哥忽然跑出來跟森叔叔打個招呼，我老人家還來不及反應，大男孩就在眼前消失，回房去了。朋友說「哥哥」非常賞面，見是森叔叔才「熱情款待」，若是別的長輩到來，一般都是躲出房中不見客。我便說你大可以下令叫「哥哥」出來，跟一眾長輩打個招呼。朋友搖頭說，這划不來，萬一「哥哥」拉長了臉孔，叫人叫得不大願意，老爸就只有更掉臉。這可犯不著。
鋼琴上放了一本作業，該是學校要「妹妹」交的「專題報告」，便問「妹妹」可不可以給我看看。「妹妹」這個年紀還未學得甚麼「隱私權」，加上有點摸不清眼前叔叔的底牌，當然點頭同意。朋友說：「這個我也有份做。」世姪女可不怕自己的爸爸，立即駁嘴說媽媽有幫手，爸爸沒有。
順手翻翻報告，主題講香港的電車服務，十來頁的篇幅，有彩圖、有表格，文字方面有「妹妹」少許手寫的大字，其餘都是中文電腦打印的字。一望而知這是「團隊協作」的成果，小三的娃娃怎可能獨力完成？朋友說電腦打印部分全都是他負責，「妹妹」說爸爸沒有幫手，可能指資料搜集的部分都是媽媽領軍吧。我說其他同學的報告必定有更多父母的參與。朋友說「妹妹」只得B等，同學拿了A等才可以「貼堂」，如果是單親家庭綜援戶的同學，恐怕就難以完成這份作業。這也說的是，一來家長要有這個知識水平，二來要擠得出工餘時間。朋友說「妹妹」的同學大多有個全職主婦的媽媽。
這樣由老師和家長合力炮製的假大空作業，顯然是為了學校用來向外炫誇教學果效的「公關」材料。難怪近年多了許多「直升機家長」，根源恐怕還是因為學校很早就半誘半迫要家長積極介入小孩的學習。父母不施以援手，殺了我頭也不信有一成兩成學生有本事一力承擔。
「叔叔」便問十年前「哥哥」這個年紀時，有沒有類似要全家總動員的作業？「爸爸」說沒有。
朋友說，這次全家總動員做的報告雖然很費精神時間，女兒其實也算學到一點點新事物。這樣要小學生亂搬大學生做作業的模式，就是十年「教育改革」的進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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