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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是中國男人的美？在歐美品牌制定全球消費者的穿衣品味以前，中國男人們都在穿甚麼？香港時裝設計師陳仲輝（Silvio）花4年時間完成的《中國男裝》（上、下冊），從中國社會和歷史流變中，抽取時裝元素，是對中國人審美的再認識。 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梁小島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約2年前，在Silvio創辦的服裝設計工作室Alternatif做訪問，第一次聽Silvio滔滔不絕的講述正在書寫中的《中國男裝》，記得他給我比劃已完成的文字書稿，有一本百科全書那麼厚。現在拿到手裡的成書，多了留白，每一章節每一標題下的文字只剩寥寥數十行，大量插圖的古代男人和飾物造型，是Silvio全手工繪製，並給予他們各式各樣猶如現今模特上鏡的時尚姿勢。
從浩瀚經卷中，講述一個中國男裝的故事，考的是取捨的工夫和角度。文字表達不是他的強項，但他明白惜字如金的重要，「如果一句話裡出現了重複的意思，我就毫不吝惜的刪除。還有些信息擺進去，會偏離我要說的觀點。」成書最後分上、下兩冊，上冊專講中國男人，那是Silvio眼中的萬人迷、時裝精和美男。下冊著重討論「裝」，從製衣原料、工藝、服裝功能和配飾等等的變遷，建構出中國人的審美觀念。
很多出版社，只對下冊的內容感興趣，「他們會覺得我談論男人的方式太個人。」書頁裡經常出現黑底金字的時裝宣言（Statement），他命名屈原為時尚之父，將孔子推向時裝教主的寶座，一會把魏晉時代的竹林七賢比作中國的嬉皮士，一會又列舉一批「潮流推手」：齊桓公帶頭穿紫袍，孤獨信無心插柳戴側帽，蘇東坡的東坡巾、諸葛亮的羽扇，還有現在仍流行的「溥儀眼鏡」。他開玩笑說自己總是容易被「邪邪」的東西吸引。有人拿他的書裡今古穿越與趙廣超的相比，說兩者的風格有相似之處，「那真是冤枉他（趙廣超）啦！」Silvio大笑起來，「他是很嚴謹的，無論在語言還是繪畫上，沒有我走的那樣極端。」
他簡直把中國男人的形象全部剖解，從頭髮、鬍鬚，再到肚子，甚至連指甲都不放過。有時會被他發掘到的細節和證據嚇一大跳。比如，原來紋身、化妝、香薰、簪花等等，早在唐代，統統是長安貴族王爺們的流行玩意兒。怪不得趙廣超在序言裡寫道：中國大男人一直沒有「為悅己者容」才不可思議。
男人之美
「到了我這個年紀，單純的美感已經打動不了我。我一直在思考，到底甚麼是令人動容的美？」於是，Silvio得出「醜比美更偉大，因為它更能打動人心」的結論，語不驚人死不休。在他眼中，清代的繁複、艷麗和富貴氣只是一種讓人心慌的常態美，魏晉時期的病態美學才是至高境界。這是由內向外，由精神追求訴諸於外形的語言。魏晉人「袒露胸懷，赤腳散髮，任情不羈，通過衝突、不穩定、不和諧、陌生感和扭曲的手段，來表現對現實的不滿。他們相信美醜不是問題，真假才最重要，扭曲的外表雖然病態，卻能反映百味交集的真實人生。」
儘管有個人的偏好，Silvio力求更多的包容和尊重。帝王將相的衣著已成為今人回望古代最容易接觸到訊息，但他也對平民階層，甚至奴隸的著衣進行探討；除了漢服，他憑借資料和理解，畫出了中國除漢族外，其餘55個少數民族的典型服飾。「這部分最難，很多民族別說他們的衣服，就是他們的族名，可能大部分人都沒有聽說過。我也不可能親自去每個族群部落考察，只能依據資料和判斷，自己畫出來。但我敢說，我畫的圖基本不會有太大的偏差。」
全書最終也使用手繪製圖完成，幾乎沒有用到實物照片，「因為大部分的實物已經不存在了。」Silvio看到很多參考書裡的圖片錯置，張冠李戴，容易誤導讀者。他曾學過畫畫，於是自己根據文字描述畫樣圖，一目瞭然，缺點就是費時費工。每個朝代的人因為地位不同，鬍鬚的形狀都不相同。他特別小心處理這些細節，看似簡單的一個人物圖樣，有時需要很多天的查證和思考。
服飾蘊藏智慧
Silvio一再強調，這套書不是一板一眼的講服裝史，那是文化學者的事情。他用時裝術語對歷史材料分類，突顯的是作為設計師的角度和立場。寫到古代的鞋子，他按照不同的穿著場合、室內外活動項目和天氣變化進行歸類，試圖包括盡可能多的鞋子的種類。他希望做到全面而又有史料可依，但還是觸到了棘手的部分。「我特別想講講男裝的內衣，這在時裝設計中其實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但因為古代的禁忌和習俗，對內衣的記載和描述少之又少，我只能通過僅有的圖片、雕塑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Silvio從入行時裝設計開始，就迷戀男裝，「我過去在理工念設計，大家說服裝設計，其實都是指的女裝設計，我就想，為甚麼那些男同學對設計男裝不感興趣？」行業裡的性別偏重，讓他下決心專注於男裝。「其實在所有父系社會中，價值觀和審美觀都是由男裝做主導，男裝先於女裝出現，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規定了女裝的樣式。對男性和男裝的了解，其實就是了解整個服裝的傳統。」
Silvio感歎今日中國男人著裝已整體失落了個性和風格，「再多名牌上身，固然富麗堂皇，但沒有自信和真性情的自由表達，也不會高貴優雅。」從書寫中，他找到了中國男性美的歷史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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