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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念真八天跑遍七個內地城市,參加讀者見面會。
「全台灣最會講故事的人」吳念真,用一樁樁娓娓道來的台灣往事,打動無數內地讀者。在多數新書都淪為庫存的今日,散文集《這些人,那些事》甫至內地,就大賣十萬冊,榮登「暢銷」級別。今年內,又有小說集《特別的一天》和記錄台灣人間群像的《台灣念真情》相繼在內地面世。快速躥紅為內地文化市場的名人,吳念真自己也有些始料未及。他至今仍笑言這些引進其作品的內地出版社著實「勇氣可嘉」,至於他不久前帶病在八天內跑遍七個內地城市,則是對知遇之恩的湧泉相報。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章蘿蘭 圖:本報上海傳真
吳念真出身底層,關注平民日常生活,極善於用最質樸的語言打動人心,微笑說出讓人流淚的故事,被譽為「台灣最會講故事的人」。今年的上海書展,吳念真也是記者們引頸期待的大牌之一,但當他終於趕到上海參加簽售與研討會時,已經疲憊不堪。因為上海是吳念真本次內地之行的最末一站。此前幾日內,他馬不停蹄奔波於廣州、成都、重慶、北京、南京、杭州參加《台灣念真情》新書簽售會,面對一批又一批的書迷與記者。「無論如何,總不能害出版社賠錢啊!」累到生病,吳念真還總是先想到別人,因為在他看來,人生最重要的是,不要成為別人的負擔。
至於《這些人,那些事》中的台灣往事居然在內地如此暢銷,吳念真連呼「意外」,「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就把這當成意外的緣分吧。」他透露,這本書雖然在台灣也賣得非常好,但台灣人不會輕易向作者表達,但他卻在微博上收到很多內地讀者的回應,告訴他讀後感,「他們不一定告訴你哪篇寫得好,而是看了之後回想起自己一些事情,這讓我覺得很感動,有這樣的讀者很幸福。」
《台灣念真情》並不是吳念真的新作,首版在台灣發行已經十五年,此番由譯林出版社首次引進。事實上,「台灣念真情」最初是由吳念真製作的一檔節目,鏡頭對準台灣即將被遺忘或消失的鄉鎮與行業。節目一經播出,風靡一時,過後又被多次重播。由於旁白寫得動人,就有台灣出版商提出將此單獨集結成書,未料仍然大賣,書中部分篇章更被選入台灣中學語文教材。
傳統的麵茶技藝、黥面文化,或是幾乎被人遺忘的東吉嶼;唱歌的恆春阿媽,或是呼喚記憶的米香老人,台灣人的奮鬥史與平常日子,他們的淚水、歡笑與不變的溫情,都在書中留下點滴烙印。在這本細述人間邂逅的「台灣筆記」中,吳念真以獨有的樸質語言記錄人間群像,這些都是他電影和小說的現實來源。
真正的苦難通常有笑有淚
一直以來,吳念真筆下描寫的,往往都是台灣最質樸的尋常百姓。「這輩子給我養分最多的人,與他們的教育程度無關,」吳念真說,「有時候,知識分子反而令人討厭,一些單純的人的想法卻會觸及到你。」
「有些人一輩子沒法把自己的東西說出來,那些五六十歲的女工,她想把自己的故事講出來,都不知道誰願意聽,就連她兒子都不想聽。」吳念真說,所以他喜歡聽小人物講故事,喜歡在書中講述他們的故事,「我總是在做一個溝通者,或者轉述者,將故事一點點地講給別人聽,每個人都有一些東西是獨特的,但有些基本的東西,是大家能共鳴的,比如說愛、憐憫、同情等等。從這個角度出發的故事,就很精彩。」
吳念真習慣用淡淡的筆觸,敘述悲傷的故事,「我家有四個人過世,其中三個人自殺,都要我來料理後事,我妹妹過世時,我要去國外拍紀錄片,那個國家很小,再安排一次很難,我就去了。到那邊才開始工作,家裡人打電話說,我們家一隻養了12年的狗,死了。我記得當時我講,還有什麼可以再來的,所以反而很冷靜地把這些事處理掉。僑胞請我們吃飯,不曉得我家裡發生什麼事,叫我們唱卡拉OK,我也唱啊。我覺得我都可以。我有時候聽年輕人講愛情很悲涼,我在心裡面想,這叫愛情嗎?人生經歷過那麼多大事,那種痛不會更痛,只會是小事一樁。」
在吳念真看來,沒經歷過苦難的人寫苦難,就看到苦,苦個不停,但真正經歷過苦難的人,便會發現,真正的苦難通常是有笑有淚,「有誰會天天在那裡哭?越是那樣的人,只要有小小的欣喜,就會開心。所以我喜歡汪曾祺的文字,用文字描寫某種情境那麼乾淨,又情感濃烈。沈從文也很好,年輕時看別人殺頭,也只是輕輕帶過。任何大事到這個年紀都只像微風吹過,這樣最好。」
影像不是文字的敵人
為了讓更多的人聽到、看到這些故事,他最終將其中的一些轉變為影像,因為較之書本與小說,電影與電視顯然有著更為廣泛的傳播力。「如果我的電影能去參加世界影展並不會讓我很高興,但是如果我拍一個電視劇,走進一個巷子發現所有人都打開電視機在看,我就會很高興。」吳念真說,自己最喜歡的導演、真正心嚮往之的是日本的山田洋次,「一個電影導演可以和這麼多人溝通,而且不會花很多錢,平平淡淡地講故事,還很動人,這是我所期待的。」
上海書展期間,有一場論壇議題為「影像時代的文學寫作」,此前有不少作家抱怨,在影像時代,文學愈來愈被邊緣化,但在吳念真看來,作家完全不必把影像當敵人,因為改編出來的影視劇的好與壞,根本上並不會影響小說本身的價值,影視劇反而能讓小說多一種傳播方式,為更多人所知。他指出,非但如此,文學與影像其實從根上就分不開,「你看一部小說的時候,會不會覺得小說裡面的人物在自己腦海中演戲?這與把文字影像化沒什麼不同。寫小說的人用的白描手法,不是在把影像化為文字嗎?」
不過,吳念真說自己已經不寫小說了,他謙虛地表示,看以前寫的小說《特別的一天》還會「臉紅」,他現在寧可看別人的小說,「很多人的小說都寫得很好,比如朱天文、朱天心、張大春,比如大陸的王安憶、蘇童、莫言等等。我就當個簡單的讀者吧,把時間放在其他地方。如果寫得很低級,我寧願讀別人的。」
從《海角七號》到《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近幾年來,台灣電影在內地市場叫好又叫座,當被媒體問及台灣電影新浪潮是否將要捲土重來時,吳念真誠實地回答「尚且存疑」。「我當然希望它是,但真的還需要時間觀察,現在作論斷太早。」他說,「老實說,我是老人家,這些電影我都看了,但人家問我,我都說沒看,很多事情還是讓時間去證明吧。」
■吳念真,1952年出生於台北縣瑞芳鎮的九份,本名吳文欽,因初戀女友叫阿真而取筆名吳念真,意思是「不要再掛念阿真」。九份是台灣知名的礦區,吳念真的父親則是一名礦工。1976年考入輔仁大學夜間部,主修會計學,並開始從事小說創作,題材多以中下層人們的生活為背景,連續三年獲得過聯合報小說獎。1981年起,吳念真與楊德昌、侯孝賢等導演發起台灣新浪潮電影運動,期間陸續完成《戀戀風塵》、《老莫的第二個春天》、《悲情城市》等75部電影劇本,並五次斬獲金馬獎最佳劇本獎、兩次亞太影展最佳編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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