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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宏帝時期賣官鬻爵。網上圖片
鄧忠強
東漢後期的漢靈帝劉宏（156-189年），是一個十分荒唐的皇帝。說來也怪，他雖做了皇帝，卻荒於政事，偏喜歡做商人。他在後宮中設立模擬市場，讓宮女們買賣物品，互相討價還價，互相「盜竊爭鬥」，而他本人則打扮成商賈模樣，坐在市場上開設的酒肆裡一邊喝酒，一邊欣賞這種獨特的「市場遊戲」。
然而，漢靈帝如果只是僅僅熱衷於這種「小兒科」遊戲倒也罷了，事情並非那麼簡單。其實，在他看似荒唐怪癖的行徑裡掩藏著一顆極其貪婪的心。「模擬買賣」只能逗一時之樂，不能增加他的財富，不能滿足他的貪慾，他要進入實質性的買賣，於是就想到了用賣官鬻爵的辦法來弄錢。光和元年（178年），靈帝在大宦官張讓（「十常侍」之首）的慫恿和支持下，出台了一項「賣官」政策，開始大張旗鼓地出售烏紗帽。《後漢書．崔烈傳》說：「靈帝時，開鴻都門，榜賣官爵，公卿州郡下至黃綬，各有差……」朝廷在鴻都門張貼榜文，按官爵等級明碼標價，這意味著東漢帝國的任何官職都可以公開出售。
當時的標價是：俸祿2000石的官職，售價為2000萬；400石的官職售價為400萬；公位售價為1000萬；卿位售價為500萬。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靈活變通的議價、折價。由於宦官擅權，作為朝廷重臣的三公九卿實際權力有限，因此富人們並不想買三公九卿的職位，紛紛買郡守的職位。當時各郡太守是地方最高行政長官，地位相當於現在的省委書記兼省長，權力可謂大矣。這個級別的官員的俸祿是每年2000石，原本售價2000萬，因為垂涎這個級別的人多，漢靈帝就別出心裁，公開拍賣，實際成交價往往高至3000萬。另外，對德行較好者，可打折減半或以三分之一的價格出售。至於付款方式，可以先交現金後授官，也可以先授官後付款，但售價加倍。為了斂財聚富，靈帝和他的宦官親信們可謂用盡了心機。
漢靈帝在宮中西園特地設立了一個叫「西邸」的交易機構，專事賣官勾當，一時間，西園的「官帽」生意十分興旺，漢靈帝用他所壟斷的商品—官位，賺進了大把大把金銀，他把這些賣官錢都儲放在西園，「以為私藏」，供自己揮霍享樂。
正當這生意做得如火如荼，不料中平二年（185年）二月的一天，京都洛陽的南宮突起大火，燒燬了后妃們居住的幾座豪華宮殿。為了弄到一筆巨款來重建南宮，漢靈帝又採納了宦官張讓、趙忠的歪點子，「斂天下田，畝十錢」，即明令天下每畝地增收十文錢田稅；同時又規定官員陞官上任，也要先交一筆贊助費，「以修宮室」。史書上說：「當之官者，皆先至西園諧價」，大小官員赴任之前，一律都得先到西園按官級核定或議定價錢，交了錢才算完事。（《資治通鑒》卷五十八．漢紀五十）由此，靈帝這個斂財狂，又興起了一種變相的賣官花樣。
對這種賣官鬻爵的勾當，買官者自然非常高興，因為錢能通神，錢能通官，甭管你有德無德，都可以平步青雲，享受當官的尊榮，撈取更多的名利。
《後漢書．崔烈傳》記有一則崔烈買官的軼事，說的是一個叫崔烈的人，曾做過郡太守，後來陞遷為九卿，很有名望，並無失德。不料到晚年，他忽然官迷心竅，看見不少有功勳名譽的人士都先後「輸貨財而後登公位」，於是紅眼病發作，也想謀到「三公」的高位。他通過宮中的保姆程夫人，「入錢五百萬，得為司徒」。到了拜官的那天，百官雲集，漢靈帝回頭對身邊的親信們說：「可惜沒有多要些，本來可以賣到一千萬。」程夫人說：「崔大人是冀州名士，本來不會出錢買官的，都是因為我的關係才賣了五百萬錢，您還滿足嗎？」顯然，崔烈買到司徒這個官，是走後門才少花了五百萬的。此事傳開，他的聲譽一下子大跌。
風聲傳到崔烈耳中，他也「不自安」了，一天，他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問他兒子：「我位列三公，人們是怎麼看的？」他兒子崔鈞說：「大人您從來就很有名望，本來沒人會認為您不該坐在三公的位子上，可現在您做了司徒，天下人反而失望了。」崔烈問：「那是為什麼呢？」崔鈞說：「大家都嫌您身上有股銅臭味嘛！」（「論者嫌其銅臭」，銅臭（xi辺^：錢的氣味。）崔烈聽了惱羞成怒，舉起手杖就打，崔鈞只好狼狽地跑了。後來，人們便以「銅臭」一詞來諷刺賄賂買官或市儈醜陋之風。
然而，有良心的正派官員不屑於做這種勾當，想辭官不做，卻不被允許。當時，巨鹿太守司馬直受詔到朝中做官，由於他有清廉的名聲，便讓他少交錢，減為300萬。這個級別官員的售價本來要2000萬，現在卻減到不足二成，看來很優惠，但按當時太守的實際工資，要拿出這樣一筆錢來買官，卻不可想像。有學者算了算，太守每年俸祿是2000石，折成銅錢，每月工資不過13000枚，皇上要的300萬，相當於司馬直19年的工資。如果不打折，按原價交足2000萬，更相當於太守們128年的工資。若不搜刮百姓，這筆巨款從何而來？（吳思《潛規則》）
司馬直接到詔書，惆悵地說：「為民父母而反割剝百姓以稱時求，吾不忍也。」（當父母官的，不能為民造福，反而要剝削百姓，來滿足現在的苛求，我不忍心呀！）便假託有病，要求辭官，靈帝不允。他行至孟津時，上書極力陳述當時政策的失誤和古今禍亂亡國的教訓，隨後「吞藥自殺」。（《資治通鑒》卷五十八）
靈帝賣官亂政，崔烈銅臭，司馬直拒絕買官而含憤自殺，這一樁樁事的因果都源於君主集權專制制度，皇帝的權力得不到人民的監督，勢必惡政橫行天下，出現種種醜劇、鬧劇和悲劇。現在，「靈帝賣官」早已化為歷史的煙塵，但是現實生活中，賣官買官的醜聞並未絕跡。儘管我們有幹部選拔的完整機制，但在權力失去監督的時候，一些地方仍有潛規則作祟，以致「烏紗公司」大張其道，徇私舞弊，敗壞吏治，貽害無窮。從這點來看，漢靈帝時期官場的腐敗，值得我們引以為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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