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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莫言奪得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激起國人熱烈討論。但在文化圈內，大家對這一結果都並不十分意外。
在內地，莫言在文壇擁有足夠的分量，而其與加西亞．馬爾克斯類似的魔幻寫實風格也同時為西方讀者所接受。
對國際文壇而言，莫言並不算一個陌生的名字。葛漢文等漢學家、翻譯家不遺餘力地推廣他的作品，而曾獲得諾貝爾獎的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更對他推崇備至：「在我之後，亞洲若再有人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話，我想應該是莫言吧！」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台灣作家駱以軍，曾多次表示自己對莫言作品的喜愛。2010年，駱以軍憑借《西夏旅館》獲得香港浸會大學文學院所主辦的世界華文長篇小說獎「紅樓夢獎」的首獎，記者會現場，上屆首獎得主莫言通過電話與他連線，電話那頭的駱以軍聽到「偶像」的聲音，驚喜得嗓音都高了，引得一屋的記者都笑起來。
奇幻說書人
莫言奪得諾獎後，駱以軍對記者說：「我非常興奮且恭喜莫言獲獎，這是遲來的。」他認為，莫言是中國二十世紀跨二十一世紀，奇幻的擁有「拉伯雷」、「塞萬提斯」這樣西方小說典範的說故事人，「他的小說充滿想像力、民間狂歡和天地不仁的曠野幅員。他是個天才！」駱以軍說：「其實在《紅高粱家族》他便展露那不可思議的、魔幻的、鄉野志怪的戰爭場面或性的原始慾力。他是像馬爾克斯、魯西迪那級數，是可以不斷從故事秘境召喚各種噴發奇想，充滿暴力又詩意的魔術師吧！他寫中國的痛史與現代性遭遇的扭曲變形，可以變貌成戲台上一群瘋傻癡兒。但值得尊敬的是，他成名甚早，卻沒停擱過一部一部的大長篇。」在莫言的眾多作品中，駱以軍原先覺得《檀香刑》是他藝術的最高峰，「當時讀得大汗淋漓，惡夢連連，覺得莫言的小說至此應到頂了，不想後來他又寫出了《生死疲勞》、《蛙》這樣的高度！」
影響一輩台灣作家
在駱以軍看來，莫言的作品對他那輩60後台灣作家影響頗深。「上世紀90年代，透過香港的西西，以及王德威的評介，莫言、阿城、李銳、韓少功、王安憶、賈平凹、余華、蘇童，他們的爆炸出現，對當時二十多歲的我們有非常大的影響。他的《紅高粱家族》展示給我們，一個中文現代小說，可以潑辣流氓卻又充滿民間情意，是整個非常強大的曠野運境力量。」駱以軍回憶說，當時的台灣剛解嚴，這批內地不過三十多歲的黃金世代作家衝襲過去，那豐富的充滿表情的語言、不可思議的莊稼騾馬知識，與筆下現實社會三反五反的胡鬧荒誕，都給台灣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主要是他的魔幻不是耍雜技，常嘻嘻哈哈就側進中國農民社會，像布雷希特的《勇氣母親》，有著對下代人的擔憂恐懼。他給我們那世代的台灣文學一個非常動物性的書寫運動的印象，帶來語言如此活潑自由的衝擊，以及對他滿肚子鄉野誌異的欣羨。」但駱以軍也說，到了台灣70後的一代，受到莫言們的影響就小得多了。
許子東：最大贏家是中國文學
著名學者許子東，早前曾預言莫言可能奪得諾獎的「六個幸運號碼」-鄉土題材、現代主義手法、涉及文革、作品有好的英文或法文的翻譯、曾在海外獲獎，或在海外受到評論界的支持。另外，作家的意見也要與政府有一定距離-莫言雖然是中國體制內的主流作家，但其作品具有批判現實的力度。
莫言獲獎後，記者致電許子東，說起預言成真，他笑著說：「我的感覺就是：是真的啊！你知道，諾貝爾獎常常傳來傳去的，但是到最後又可能不是那個。」
許子東說，莫言獲得諾獎，對作家個人而言是「實至名歸」。「他的作品質量上有些是好的，作品數量很多，也在很長的時間裡面能保持水準。但我們在祝賀的同時也必須看到，中國文學有很多比莫言更好的作家，比如張愛玲啊，就算純粹從中文來說，余光中、白先勇、阿城，都不在其下。這些，莫言自己也很清醒地看到。可以這麼說，諾貝爾獎是中國作家的最大榮譽，但不必然代表他是最偉大的中國作家。」
許子東說，在大家熱烈討論莫言的同時，他反而想提醒大家不要忘記那些和諾獎擦身而過的中國作家，「北島、李銳、余華、閻連科、王安憶......因為按照遊戲規則，大會不會在短期內再給中國作家一個諾獎。很多人現在講莫言，是錦上添花，我更想說他的那些文學同輩，那些在文學成就上和他在同一個等級的作者，希望他們也能獲得大家的關注。」
許子東說，莫言的成功也是諾貝爾獎的成功，「這個獎頒給莫言後，在中國引起了很大的反應，獎的影響很大，很多人從不看小說，現在也開始看了。」在他看來，這次莫言奪得諾獎創造了很多紀錄，「這是第一個人民解放軍的軍官得獎，也是第一個中國的黨員獲得該獎，這些都是開創歷史的事情。」作家獲獎舉國歡騰，從這個意義上說，也是國家政府的成功。中國與諾貝爾獎間的關係向來複雜，不僅關涉到獎項的具體內容，也關涉到中國與瑞典的外交角力。莫言的獲獎，似乎帶來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這也和他的作品特色相關。他的小說內容，海外可以評為批判現實，中國則可以說他堅持現實主義。
但許子東說，真正的贏家，是中國文學。「近年來，中國文學已經被世界邊緣化得一塌糊塗。像莫言這樣的好作家其實一大批，但大家都不看。但諾獎過後，大家都尊敬中國文學。」莫言的獲獎把中國文學重新帶回大眾視野的焦點。這大概就是這次諾獎背後最大的意義。 ■文：尉瑋
莫言作品在國外
儘管從上世紀80年代末以來，歐洲國家及美國、日本等地加大了對中國現當代文學作品的譯介和引進，但這個數量一直有限。據統計，2009年美國全年的外國文學出版總數裡，只有百分之四為中國小說。然而，在那些為數不多的被各國譯介的作品名單裡，莫言的名字總會一再出現。到目前為止，莫言已有近20種語言、共100多種類型的作品在海外發行。有學者說，這給莫言獲得國際影響力，乃至諾貝爾文學獎建立了扎實的基礎。
莫言作品英文版最重要的譯介人、美國聖母大學東亞語言文學系的研究者葛漢文（Howard Boldblatt）教授，早在1986年就接觸到莫言的小說，很快被其作品噴薄而出的力量和情感所擊中，並產生了翻譯成英文的想法。葛漢文翻譯完成的第一部莫言的作品，是《紅高粱家族》。該書於1993年在美國出版後，隨即引起轟動。美國權威文學評論雜誌World Literature Today，將《紅高粱家族》評價為該年度最佳外文小說。而過往的年度最佳小說的作家，曾有卡夫卡、馬爾克斯等。
葛漢文目前已翻譯了莫言的4部小說和1本短篇小說集。當《天堂蒜薹之歌》英文版面世時，更有美國作家John Updike在精英雜誌《紐約客》上發表專業書評，「John Updike其實並不太喜歡莫言，但不論評價如何，這都是《紐約客》首次對中國現代文學給予關注。」葛漢文在早年給公開大學的演講中回憶道。
除了葛漢文，來自日本的藤井省三（Fujii Shoz）也是很早將莫言的小說帶入日本的翻譯家和學者，他不僅對莫言作品做導讀，更首次歸納出莫言的創作風格為「中國農村式的魔幻現實主義」，並說其受到福克納和馬爾克斯的影響。
另一位瑞典翻譯家陳安娜也因譯介莫言的作品而受到國人關注。作為《紅高粱家族》、《天堂蒜薹之歌》以及《生死疲勞》瑞典文版的翻譯者，陳安娜認為莫言的語言充滿幽默，又不失諷刺。對莫言獲獎，她認為是實至名歸。
據統計，現有的莫言作品翻譯版本中，英文版發行量為3萬冊，其他意、法文各1萬多冊。雖然銷售數量上遠不及中國內地，但已顯示出國外讀者對中國作家的興趣漸濃。瑞典文學院常任秘書彼得．恩隆德在被問到認識莫言應該從哪部作品開始時，他極力推薦《天堂蒜薹之歌》，「不僅能品嚐到他的寫作風格，同時能對他作品的道德內涵做一個了解。」 ■
文：梁小島
逛書店 讀莫言
莫言獲得諾貝爾獎，也帶動其作品熱銷。擁有莫言16部作品版權的上海文藝出版社在接受東方早報的訪問時就說，莫言作品的老版庫存基本已經售完，出版社正在緊急加印，而曾經獲得矛盾文學獎的長篇小說《蛙》，銷量已突破20萬冊。
香港這邊的情況又如何呢？商務印書館的劉美兒告訴記者，到截稿時為止，商務門市中莫言的幾部重要作品，如《生死疲勞》、《豐乳肥臀》、《四十一炮》、《紅高粱家族》、《酒國》、《藏寶圖》等等，尚有少量複本，「其實這兩周莫言奪獎的呼聲很高，已有不少讀者前來購買他的作品。商務已加快補貨，希望這周一先到一批。」她也表示，接下來，書店也會在位於尖沙咀、銅鑼灣、沙田及中文大學的門市設莫言作品專櫃。
香港誠品書店的唐嘉盈說，現在書店只剩少量莫言作品，大部分著作都會補貨。香港城邦書店則表示，《生》、《檀》、《蛙》的銷量較好，之前各售數百本，諾獎公布後各訂量都已逾千。
香港另外一家主要門市三聯書店，其零售統籌部的羅清儀則說，諾獎公佈的第二天一早，三聯書店主要的門市如灣仔店、中環店一開門就有許多讀者專門為了莫言的書而來，他的幾部主要作品，《紅高粱家族》、《豐乳肥臀》、《檀香刑》、《蛙》迅即賣得七七八八。三聯書店已即時向台灣出版社補貨，約本周中《紅高粱家族》將有新一批貨到港，《豐乳肥臀》、《檀香刑》、《蛙》估計10月中至下旬到店。為滿足讀者要求，書店同時也提供《紅高粱家族》及《豐乳肥臀》訂購服務，新貨到店即會聯絡已訂購的讀者到店取書。羅清儀也表示，這次莫言獲獎後讀者的反應與過去諾獎公佈後的反應不大一樣。「以往的一些得獎作家多屬外國翻譯作品，香港讀者閱讀興趣相對較低，即便得獎後有了興趣也未必有很大吸引力，而莫言的作品以中文為主，正如當年高行健得獎後，香港讀者反應熱烈，這次更直接，莫言是首位獲此獎項的中國籍作家，而《紅高粱家族》等主要著作以往讀者都已知道，這次他獲獎更為許多早聞其名的讀者添多一個買來讀的理由。」
暫時來說，三家書店的莫言作品都以繁體版為主。台灣出版社麥田表示，各大書店都聯繫他們大量補書，《生》、《檀》、《蛙》等幾部作品的平均銷量都約7000-8000本，在台灣純文學作品中，算是暢銷。 ■文：尉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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