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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凌欣元
傍晚的馬累，透著夏日的燠熱和雨前的潮濕。
我們的臨時嚮導在前面快步走著，他並不高，瘦小的身軀攏在素色的衣褲裡，他有著典型的當地人相貌，皮膚黝黑頭髮鬈曲，五官儘管深邃，卻很平凡。
他帶著我們在小巷中穿行，一邊用有濃重當地口音的英語向我介紹著周圍的建築，總統府、政府辦公廳、清真寺、皇家墓地……我有些無奈，一方面南亞口音的英語很難聽懂，有時候我要反覆詢問或者換幾個詞彙才能明白；一方面他為了能讓我們趕上晚上的飛機，在坑坑窪窪的街道上走得飛快，加上天氣太熱，要跟上他並不容易。
沉悶局面終於打破，他主動要求幫我們集體在當地最大最豪華的清真寺前面合影。真別說，他的技術還不賴，我毫不吝嗇地讚揚了他，換來一個靦腆的微笑。於是我們攀談起來，他談起穆斯林的禮拜，告訴我大禮拜的時候，連清真寺旁邊的街道上也跪滿了祈禱的信徒。
天色越來越暗，我提出想去買些當地的特產，然後再找家餐廳吃飯。他滿口答應著，卻帶著我們拐進了一家典型的旅遊商店，那裡的店員甚至會講一些中文，一看就是專坑外國人錢的，我心裡不由得冷哼一聲，腦海裡充斥著對嚮導企圖拿回扣的不滿。不料此刻，天驟降暴雨，我們被困在紀念品商店裡，只得細細查看，但抱著一腔的彆扭，愣是什麼也沒買。好在雨來得急去得也快，剛一停雨，我就立刻要求他帶我們去餐廳。
走了一個多小時的我們，已經略感疲憊。在剛下過雨的巷子裡，腳下躲水窪，頭頂躲積雨，而餐廳似乎還很遠，我開始不耐煩，不停地詢問還有多遠，而他則唯唯諾諾地說快了，快了。又走了幾個街區，映入眼簾的餐廳居然又是個專接待遊客的中餐廳！我們頓時失了胃口，決定在餐廳對面的超市買點東西就返程。他在超市外面看著我們，又老是低頭看表，示意我們要快一些不然趕不上飛機。在超市閒逛時偶遇一對中國夫婦，談論著他們由於沒在旅遊商店買東西而被他們的嚮導甩臉子，跟掉了隊伍，我心裡不由咯登一聲。購物、吃飯，這兩項拿回扣的我們都沒參加，那他……
他只是催促我們盡快返程，我心中忐忑，他不搭理我們還好說，萬一把我們扔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出乎意料，他不但就著路邊的總統官邸向我介紹他們的總統，說他年輕有為深受愛戴，還給我們指出總統的專用碼頭。隨後我們又談起他的家庭，他說他有兩個孩子，我禮貌性地誇獎他的孩子一定非常可愛，他的臉上浮起驕傲又有點羞澀的笑容。
目的地機場終於到了，我付給他5美金作為酬勞，並與他告別。沒想到他並沒有離開，而是跑到機場的顯示屏前，看清楚了我的航班號，仔細叮囑我登機時間，並告訴我進門需要護照，辦理手續要去哪個櫃檯。這舉動讓我心裡漸漸暖起來。時針已接近8點，他還沒吃飯，也許他的妻子和孩子在家中等他。對於已經拿到酬勞的他來說，他完全沒必要幫我們做這些。但他還是做了，叮囑完之後，他鄭重地看著我們，與我們一一握手，才轉身消失在夜色中。那背影有些落寞，有些讓我愧疚。
我與他只有兩三個小時的交集，甚至不知道他姓名。但沉澱在他眼底的真摯，直透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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