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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斯設靈。 作者提供圖片
文:陳 豪
這小玉米殊不簡單。它的玉米皮經過廚師的炭火燒烤,再配上淮鹽調味。我是在台北市延吉街的一間有名小店跟我的友人食到這道菜式。我當晚雖亦品嚐其他更惹味的R菜,但相比之下,小玉米令我耳目一新,更能使我對生命和世界的美有新的體會和感恩。從這麼個角度看,這碟小玉米充滿詩意。
數月前,即二○一二年十月尾,我有幸經過朋友的介紹,認識了在病中的也斯老師。我們三人在老師銅鑼灣住處附近的小咖啡館吃輕餐。教授當然和我在研究院認識的各路英雄豪傑一樣博覽群書,不過也斯老師是一位對事物見微知著的讀者,實屬少見。當晚我們聊聊天,也斯老師提起了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香港在中外(中國大陸與西方)文學交流中扮演的重要橋樑。其中香港大學比較文學系舉辦的一個研討會,就正正以文會友,交換了不少見解,也在個人層面上,譜出大小故事。在近期的內地、香港矛盾中,香港的地位無謂妄自菲薄,老師之重提舊事,無非以過往的經驗去尋找這地方的路向。當我了解到這些故事未被紀錄下來,我在席中情商有一天拿著筆和錄影機為老師作點口訴歷史。
教授的年代對我來說,我不是太年輕,就是在互聯網未普及時已經赴美留學,所以並未聽過這些經歷見聞,也沒留意香港文壇和學界發展。可是,也斯老師在閒談中表達的看法並不陌生。我對教授說,很對不起,我對你的作品其實不太熟悉,我留美的那一天決定了不再看中文書。也斯老師對後輩一笑回答,「你去外國,就梗係吸收人]嚝i分。」我是透過旅美的另一位香港學者周蕾懂得也斯老師的作品。我從周教授那學懂了不少視像界面和東方主義的理論框架,就也斯的詠物詩,周氏認為香港作為一個海港的歷史地位可以解讀詩中林林總總的意象。周氏提出了文化可攜性這概念去反駁在華人身份認同問題中的本質論,也對一種以過去的苦難而引申出來的文化認受性作出質疑。周蕾欣賞也斯作品中對記憶、美善和歸屬感的定位,並不是在去人化的民族主義中找到,而是在每一天平平無奇的小事物、小觀察中獲得。
也斯老師的每一個定格、流向、質感、顏色、聲音、形態,它們表現出一個情感,構思,印象,也是一個把我們帶到另一個時和地的運輸工具,但也斯的功力卻令心領神會的讀者忘掉了隱喻的束縛。也斯的詩並不對現代和後殖民作出救贖,換句話說,他的作品是一種不能單從慾望理解的交流。評論也斯老師的文章多不勝數,我不可能在此獻醜。正值香港大學出版社重印《形象香港:梁秉鈞詩選》之際,我肯定有更多更好的論文出現。我想要分享的是,這位孜孜不倦的教育家對生活,旅行,美食,人和物無限的興趣和熱誠。這不就是一個地道香港人的大特質麼?
(作者為美國西北大學法國文學哲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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