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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關東的愛爾蘭人》是一本講述一位愛爾蘭傳教士在中國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動盪歲月中旅華歷程的歷史類書籍。作者馬克．奧尼爾便是書中主人公弗雷德里克．奧尼爾之孫。這本書在香港以及不久前的台北國際書展中都引起較大反響。記者日前採訪了馬克．奧尼爾，聽他講述祖父那一代人闖關東的故事。 ■文、圖：香港文匯報記者 徐全
當記者見到奧尼爾時，他剛剛打完太極拳。他告訴記者，「闖關東」，是為了找尋到一個本土化的漢文俚語詞彙而選取的。之所以這樣，還是要延續當年祖父確立下來的「本土中國」之精髓。
謙卑、融入本土
在書中，有這樣一張照片，是奧尼爾的祖父弗雷德里克與妻子（奧尼爾先生的祖母）於上世紀三十年代在法庫居所外的合影。照片中，奧尼爾的祖父母完完全全展現出了中國風範的一面：祖父穿著馬褂、長衫，頭上戴著一頂瓜皮帽；而奧尼爾的祖母則身著旗袍。在黑白照片的效果下，若不仔細觀察之，則根本無法想像或辨別——這是兩個來自歐洲的愛爾蘭人。
1897年，懷著強烈的理想主義情懷的弗雷德里克來到了中國。不久，奧尼爾的祖母也應未婚夫的請求來華。祖父母在上海舉行完婚禮後不久，便北上滿洲。當時的法庫，是一個很貧窮的地方。到了晚間，全鎮只有一盞燈是閃亮的，並缺乏完善的衛生、教育體系。即便是如此惡劣，祖父母仍決定留了下來。而對於身著中國服飾的照片，奧尼爾先生告訴記者，祖父弗雷德里克自從到中國後，就一直嘗試著用中國人能夠接受和理解的方式開展工作。
據奧尼爾介紹，祖父到達中國後，並沒有留戀北京、瀋陽、天津這樣的大城市，而是直接深入到了法庫這樣的中國東北地區農村，在從事福傳事業的同時，在當地推動文化、教育的宣導工作。與最為樸實、最為貧窮的中國人打交道，並且幫助他們邁入現代，尊重和謙卑，以及融入中國的本土生活，是不可缺少的一種修為。
只有謙卑，才能夠融入中國的本土；只有融入了本土，發現了當地生活的美感，才能夠變得更加謙卑。這是奧尼爾對自己祖父當時的法庫生活的評價。奧尼爾說，與法庫當地的中國人交往，絕不僅僅是著裝改變這麼簡單。祖父弗雷德里克同時努力用自己掌握的漢語去傳播先進文明成果的理念，培養起與當地民眾的友誼。法庫當地的居民起先對這些藍眼睛的洋人充滿警惕，更對西醫排斥抗拒。但是，當用誠意彼此溝通後，生活的融合速度則非常之快。
奧尼爾先生介紹說，在當時的中國，有一些西方來華人士，較為高傲，居住在城市的別墅中，僱請家傭，甚至有一些國家的傳教士在本國國慶日的時候，於教堂上升起了本國的國旗。這些舉動，在當時中國反對列強侵略的背景下，顯得極為不合時宜，也無法建構起中國人與西方人的友誼。而居住於法庫的祖父弗雷德里克，完全是一副平民化的樸實作風，深受民眾的接納和認同。
祖孫三代的中國情懷
毫無疑問，《闖關東的愛爾蘭人》一書，是對另一種類型的歐洲人中國體驗的總結。這種體驗，並不是伴隨槍炮和殺戮，更多是一種愛與文明，是在亂世格局下的珍貴友誼。奧尼爾先生的祖父，承繼了馬禮遜、利瑪竇這些早期中西方交流先驅的仁愛精神，用友誼的真誠，去感動那些與他們素不相識的中國人。
奧尼爾告訴記者，一直以來，由於傳媒的效應，特別是在戰爭以及反侵略的主題下，那些曾為中國的近代化與文明化努力過、那些曾帶來友誼與赤誠之心的外國人的故事，被湮沒在歷史的對立和仇恨中。這是非常令人遺憾的事情。不過，隨著中西方交流的日益頻繁以及中國進步開放程度的加深，這種情況，已經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奧尼爾先生的祖父將自己的一生價值，留在了中國，而且是一個亂世的中國。當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中國輸出了大量的勞工，幫助協約國修築工廠、港口，為戰爭的勝利作出了巨大的貢獻。而弗雷德里克在那時的一個重要使命，就是負責為中國勞工提供福利、文化娛樂以及心理疏導等服務。這些勞工的生活，成為了弗雷德里克事業追求的人性價值。正因為他為中國勞工作出了很大貢獻，戰後，中國政府向他頒授了文虎勳章。
書中也提到，奧尼爾先生的父親，在中國度過了最為歡樂、最為難以忘卻的童年時光。那時，他的父親雖然與法庫的中國兒童在相貌、語言上有著巨大差異，但是卻從未妨礙大家一起玩耍。那種新鮮感影響了奧尼爾本人，作為曾長期在中國內地擔任駐點記者，奧尼爾能夠用自己的方式去詮釋中國文化對自我的融會。
除了打太極拳，奧尼爾的妻子，則是地地道道的香港人。他親切地稱呼自己的妻子為「領導」。他說，自己的生活，都由「領導」來安排。寫作《闖關東的愛爾蘭人》一書的過程，讓他更加體會到中國文化的魅力。
發掘亂世中的異域友誼
奧尼爾覺得，在中國近代的亂世歲月中，來華的歐洲人，除了侵略者之外，也有不少類似於祖父弗雷德里克這樣的理想主義者，懷著一腔熱情來到了中國許多不為人知的偏遠地帶，不求回報地奉獻。
在《闖關東的愛爾蘭人》一書中，提到了瀋陽的一處醫院——盛京施醫院。這個醫院如今已經是中國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今年，這個醫院已經走過了一百三十個年頭，而當初創辦這所醫院的，則是來自蘇格蘭的一位醫生——司都閣。1883年，他在當時的盛京（今日的瀋陽）創辦了中國東北地區第一家西醫診所。這家醫院不僅挽救了大批受到疾病侵襲的中國人的生命，更為難能可貴的，是醫院本身還承擔了教育的職能，創辦教育機構，為當時的東北地區培養了大批具有現代醫護知識的從業人員。中日甲午戰爭中，他還親自為中國傷病員治療包紮，後受到光緒皇帝的表彰。
奧尼爾希望，透過《闖關東的愛爾蘭人》一書，能夠讓更多的中國人了解在動盪歲月中的跨國界友情。這是在今日中國經濟日益發展、民眾對文化需求日益提高的背景下，弘揚友愛精神的重要方式。因此，奧尼爾先生對「鬼佬」一詞毫無反感，因為，每當他能夠流利地用粵語或者普通話和中國人交流時，他產生的心理投射便是「縮小自我」。這種縮小，是在謙卑的基礎上，去體會生活帶來的樂趣和價值。跨越國界和族群的多元文化，在奧尼爾先生祖孫三代人看來，是一種彌足珍貴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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